老太太到的时候,大房二房还有四房都已经在了。
卢寅坐在上首,静静喝着茶。
见着她来,卢寅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水,起身恭敬叫了一声母亲。
卢寅的态度让老太太稍稍放心下来。
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地坐在了上首另一侧:“寅儿不是说要去一个多月吗?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是有事,不过今晚不谈朝堂之事,我想和母亲谈谈,阿枳的死因。”
说到明枳,卢寅的嗓音多了一丝沙哑。
卢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卢寅喜欢明枳,对明枳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卢寅爱琴,曾意外获得了一本绝世琴谱,那本琴谱卢家老二不过碰了一下,便被卢寅狠狠训斥了一番。
然而一次吵架,明枳直接把卢寅的琴谱扔进了火盆里。
卢寅对此一句重话都没多说,反而让人开了府库,把家里的琴谱全部拿来让明枳烧着玩。
所以听到卢寅询问明枳的死因,大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想到那晚的场景,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上首静坐的老夫人。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停下,她重重叹息一声,眼眶随着这声叹息渐渐染红: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那日明枳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被人玷污,我本想等她回来开导一番,奈何那日头疼的厉害,便也没去安慰几句,等发现她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是母亲对不起你,你怨母亲吧。”
坐在下面的老四媳妇,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
三嫂死的那天晚上。
她是在场的,不光是她。
大房、二房的人也都在。
母亲存心要拿这件事震慑众人
所以三嫂一回来,便被母亲院里的婆子绑了进去。
她仍记得三嫂那天晚回来的时候明明笑的那样开心,却在见到老太太后,吓得花容失色。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母亲磕头,求母亲饶她一命,为了活命,她连自请下堂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可母亲怎么可能放过她,她高高在上地让奴婢们扒掉三嫂的衣物。
当着那么多小厮还有男人的面,她一点女人的尊严都不给三嫂留。
她也曾求过母亲。
可母亲只是冷声让人捆了三嫂,并且让人把三嫂吊在树上,然后一次次扔进水里,再把人捞上来。
极致的羞辱。
她不敢想象,当时的三嫂该有多屈辱。
最后沉塘的那一刻,她竟然替三嫂感觉松了一口气。
四房媳妇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要站起来。
身旁的丈夫却一把拉住了她。
男人威胁的眼神让四房媳妇如坠冰窟。
她再也不敢动弹,只低头任由眼泪模糊了视线。
卢寅将老四媳妇的反应看在眼中,到底没为难那个柔弱的女人,
他通红的眼睛看向卢老太太:“是吗?”
“这和我了解到的,怎么有些出入呢?”
“把人带上来!”
卢老太太眼皮猛跳了两下。
被收拾干净的王榷一见到卢老太太,便挣扎着爬向卢老太太:
“救我,卢老太太救我!”
“您说过,事成之后会保我平安的,我都是按照您说的去做的!”
“救救我,救救我啊卢老太太,我不想死!”
“我还要科考,我还要做状元,我不想死!”
说完他转头又看向卢寅,开始品名磕头:“卢大人,您饶了我吧,我之所以在宴会上会对您的夫人做出那种事情,全是受到了您家老太太的指使啊!”
“您家老太太给我的银子,还有一半放在家里没来得及花,不信您可以去查!”
“求求您了绕过我吧!”
“只要您饶了我,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
卢老太太的捻动的佛珠的手停下,她那只苍老满是褶皱的手狠狠捏着手里的菩提佛珠。
“胡言乱语!”
“来人,把这个想要倒打一耙的贼人给我拖出去!”
老太太的声音狠辣果决。
王榷怎么都没想到老太太会卸磨杀驴,他瞪大眼睛大声嚷道:
“卢大人救我!”
“卢大人,救救我!”
卢寅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塞了嘴,把人拖出去。
卢老太太看着卢寅,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氤氲的眼角:“寅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陷害母亲,可母亲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纵然看不惯明枳嚣张跋扈,可也会爱屋及乌。”
卢寅听到这话直接笑出了声:“爱屋及乌?”
“母亲所说的爱屋及乌就是寒冬腊月我去上朝,您叫人把阿枳从床上拖下来到母亲的院子去站规矩?”
“还是说罚阿枳跪在院子里抄写《佛母经》害的她三个月大的孩子流产!”
“一桩桩一件件,阿枳为了我们的母子情从不肯在我面前多说一个字。”
“你呢!得寸进尺,事事刁难。”
“你若还不死心,我还有证人。”
说话间,卢寅的小厮压着十余个被断了舌头的小厮从外面进来。
老太太当即脸色大变。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管事婆子,那双阴鸷的眼中全是质问。
婆子也是满脸冤枉。
她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做的啊!
“母亲一定很疑惑,这群人不是都该死在马匪的刀下吗?”
“可惜,他们命不该绝,遇到了从外地回来的我。”
卢寅垂下眸子。
这些人全是虞棠派人救下来的,且全部安排在京郊的温泉庄子上,只等他到来。
他问过虞棠的婢女,若是自己不相信她,或者袒护母亲,虞棠会怎么做。
那个叫荷叶的婢女闻言笑了笑道:“夫人原本也不完全指望大人会替明枳小姐报仇。”
那意思便是,他不做,她也还有后手。
卢寅看着腰上系着的香袋,这是明枳给他做的。
阿枳,从前是我错怪你了。
我总觉得你嘴里的这个朋友不着调,并非真心与你相交。
可如今看来,我这个日夜宿在你身边的枕边人,竟不如她。
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卢老太太:
“母亲还不说吗?”
“还是说,母亲以为他们断了舌头,让他们无法开口便彻底安全了?”
“母亲大概还不知道,他们中,有几个是识字的吧?”
卢老太太闻言脸色瞬变,她失态地从塌上站起。
那张沉稳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慌张。
“好好好,我的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逼问起了我这个做母亲的!”
“是,她是我逼死的。”
“可谁叫她不能生育,又不给你纳妾!”
“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绝嗣吗!”
“要怪就怪她过于善妒!”
卢寅闻言红着眼站起身来:“母亲怎么不问问儿子她不能生育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你,你害她流产后,她身子便大不如前,我询问过大夫,大夫说阿枳的情况若再怀孕,会要了她的命,所以我问大夫要了一剂药,让她再不能生育。”
“至于纳妾,她为了不让儿子夹在你我中间难做,几次主动提起,是儿子否定了她,让她不准再提此事……”
“没有孩子可以过继,你为何要用那种恶毒的手法逼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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