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渡不想承认虞棠说得有道理。

    偏又不得不承认,虞棠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很有道理。

    但他仍不想穿着那身品质一般的衣裳去见卢诗悦,至于去年的旧衣裳倒是有许多料子极好的,可那再好毕竟也是去年的款式。

    堂堂承恩侯穿旧衣传出去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他低咳了一声,强行挽尊:

    “那也不能只备着普通衣衫,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承恩侯府破落到连蜀锦都穿不起了。”

    “的确穿不起。”

    虞棠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在韩渡胸口。

    他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变幻的目光落在虞棠身上,忽然来了气:“我就不信一件都买不起!”

    “你少买两件首饰,或者别买那么贵的胭脂这钱不就省出来了?”

    “你们女人一天天的打扮的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不都是用来取悦我的。”

    “这些钱还不如直接用在我身上,我穿得体面,咱们侯府上上下下才有脸面不是?”

    虞棠脸上笑容不减,心里骂道。

    她买首饰,买胭脂用的都是自己的银子,何曾花过他一分钱,哪里轮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取悦他?

    也不照镜子看看,他也配?

    韩渡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在理,他放下茶碗:“我也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你放心,等我官复原职,俸禄发下来,你想买多少胭脂水粉就买多少胭脂水粉。”

    虞棠感觉韩渡去卖饼一定能重现侯府昔日荣光。

    她笑着抿了一口茶:

    “我倒想按侯爷说的做,只是我已经三个月没买首饰和胭脂水粉了,自然也没领过这份银子,等侯爷发了月例银子,可得先把我这三个月的胭脂银子给补上。”

    韩渡一愣,仔细一看才发现,虞棠那宛若凝脂的脸上果然未施粉黛,只略扫了扫眉,添了点唇脂。

    虞棠将茶碗放到桌上:“其实真要省也不是省不出来。”

    “当真?”

    “我何曾骗过侯爷,我给侯爷算算。”

    “首先,给您那位上司的孝敬,原本我准备了一千两的银子和一对景泰蓝花瓶。”

    “如今想来一千两着实太多,不如往下减减。”

    韩渡赞同点头:“你觉得减多少合适?”

    “把那一千两都免了吧,只送那一对景泰蓝的花瓶就够了。”虞棠一脸淡定道。

    韩渡神情有些微妙,还能这么减?

    虞棠的声音还在继续:

    “老太太和太太的药也可以暂时停一停,尤其是太太的,反正喝了也不见好,倒不如直接省了这块钱。”

    “我细细想了想侯爷刚刚说得话,简直太在理了,既然太太已经疯了,再喝药也治不好,这不就是白花银子吗,不如把这些银子都用在侯爷身上。”

    “如此,至少省下了一千一百两,青桔,你拿着这些银子,去给侯爷置办两身蜀锦做的衣裳,不光要有蜀锦的,还要有霞光锦。”

    “衣裳有了,配饰不能再用旧的,再配两块玉佩,侯爷的扇坠也该换了,还有玉冠和簪子。”

    “算下来这笔钱还不一定够,不如把今年定制冬衣的钱也先挪出来用了,横竖暂时也用不到,先体面了要紧,将来总有法子。”

    韩渡总觉得虞棠这话好像有问题,可虞棠的话太快,他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等等,你先等等!”先让我想想这话到底哪里不对!

    “怎么?侯爷还嫌不够体面?”

    “也是,侯爷的扇子也有些旧了,也该换了。”

    “用普通的扇子哪里配得上侯爷的身份,要换就该换把能配得上侯爷身份地位的。”

    “万宝阁的白先生的扇子刚好配得上侯爷,就是价格上贵了一些,这样预算又不够了。”

    “要不把今年购买炭火的钱也先挪来用吧,反正那时候侯爷一定官复原职了,有了俸禄,这么点银子算不得什么。”

    “除了炭火,还有下人,群芳阁四个丫头太多了,裁掉两个吧,母亲院子里的人也不少,也裁去两个,老太太屋里就不要裁撤了,她爱面子,总不能伤着她的面子,侯爷身边,要不也裁撤两个,毕竟面上要交代过去。”

    韩渡一听皱着眉头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裁撤下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我韩家是要受人耻笑的。”

    下人可是一个家族的体面。

    韩家就算再破败,都没想过裁撤下人,如今外面瞧着侯府都觉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这个时候裁撤下人,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

    他承恩侯府现是花被盖鸡笼,外头好看里头空?

    看着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虞棠,韩渡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虞棠刚刚似乎是在阴阳怪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瞬间便会长成参天大树,如今再看虞棠,他越看越觉得虞棠是在嘲讽他。

    这让韩渡的脸色几番变换,最终他视线落在虞棠面前的那本兵法上。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也太当真了。”

    “你还看兵书呢?”

    “字能认全吗?”

    “意思能看懂吗?”

    “就算认得字,这也不是女人该看的书,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看《女则》、《女戒》,学学如何做一个恭顺的好女人。”

    说话间,他拿起桌上的书:

    “至于这种男人们看的书,不适合你。”

    说完,他顺手将那兵书往窗外一扔。

    虞长宁送给虞棠的兵书就那样被扔在了雨里。

    雨水很快将纸张打湿,字迹在雨中晕染开来。

    虞棠垂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她脸上的笑意渐渐也收敛了起来。

    狠狠收拾了虞棠一顿的韩渡自以为找回了脸面,阴翳的内心总算好受了许多。

    他笑着起身:“好了,我外面还有应酬要忙,就不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了。”

    说完,他起身要走,一转头见虞棠还坐在那,他皱起眉头想要训斥一顿。

    可见着虞棠那张漂亮的脸蛋,他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快步从屋里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还在虞棠的书上狠狠踢了一脚。

    他啊,就是对虞棠太心善了些。

    希望她能学会收敛,不要蹬鼻子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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