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午膳已经摆上。

    虞棠刚洗过手,便见绿芜小跑着进来,说孙首辅还有卢尚书他们在外面,说要见一见虞棠。

    虞棠放下手里的筷子,只能起身去迎接。

    孙伯远和卢寅他们刚旖完事,身上的官服还没脱去。

    虞棠笑道:“不知孙首辅和卢尚书要来,荷叶,去添两副碗筷。”

    孙伯远昨晚和那群使臣应酬喝了一肚子的酒,早上起来头疼的厉害,没吃多少东西便去议事,这会儿肚子早就饥肠辘辘,见虞棠那一桌丰盛的午餐,便也没推辞笑着道:“如此,叨扰韩夫人了。”

    说完他已经坐在首位上。

    绿芜给孙伯远换过碗筷,他也没说事儿,率先用起了午膳。

    卢寅接过碗筷,见对面的虞棠满脸疑惑,只示意她放轻松。

    虞棠满腹疑惑,却也只能陪着吃饭。

    等到一顿饭吃完,孙伯远擦了嘴,这才缓缓开口:“鸭子老了点。”

    虞棠:??

    “说正事吧。”

    孙伯远那双狡猾如狐狸的眼睛落在虞棠的身上:“昨日韩夫人被西唐使臣误伤,西唐那边今天下午会赔罪。”

    虞棠眸光微动,瞬间了然,容镜提过,有人会借题发挥,到时候不管对方有什么要求,她直接拒绝就好。

    只是虞棠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孙伯远……

    她笑容不变:“所以,孙大人是希望我表现的好一点,别丢了咱们容国的脸面?”

    孙伯远微微眯起眼睛。

    昨日里瞧着这女人不卑不亢,临危不乱,还以这女子与旁人不同。

    可今日一看,与其他后院女子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最多就是比其他女人好看一点……

    “老夫也不与你绕弯子了,西唐那边赔礼道歉,老夫希望你提一个要求。”

    “哦,是什么要求?”虞棠配合露出好奇的表情。

    “你让西唐退兵,五年内不能侵犯我们容国。”

    哈?

    虞棠看着孙伯远那认真的样子,眉心蹙起。

    两国交战,怎么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停战。

    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五年内不再入侵。

    过家家都没如此儿戏……

    孙伯远的声音还在继续:

    “韩夫人是个识大体的,我相信韩夫人不会让老夫失望。”

    虞棠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看出来了。

    孙伯远根本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根本不会管她愿不愿意。

    虞棠知道现如今容国外忧内患,能少一个敌人对容国来说,容国肩上的重担就轻一些。

    容国的百姓就会好过很多。

    这件事西唐的确理亏,西唐会因此做出退步,会给她补偿,这是为了两国面子上都好看。

    但绝对绝对不会为此退兵。

    因为西唐今年的旱灾绝不比容国好上多少。

    入秋后,西唐那边又发了几次水患,牛羊都被淹死冲走不少。

    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的西唐,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毕竟,容国的贵族不舍得拿出自己的粮食赈灾,那就只能发动战争,侵略他国。

    虞棠放下手中的茶杯:“孙大人忧国忧民,有孙大人这种国之栋梁,是我容国之幸。”

    “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要不要找陛下和摄政王他们商议一下?”

    “毕竟我听韩贵人说,王爷似乎另有筹谋。”

    虞棠的态度很好。

    可对面的孙伯远却是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你一个后宅女人该管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按我的吩咐去做,不要多管闲事。”

    孙伯远最烦和女人打交道。

    眼光短,胆小怕事,还总是喜欢问东问西。

    他的不耐烦几乎写在了脸上,虞棠脸上笑意也淡了许多:“我听说当年孙首辅是在户部任职吧?”

    孙伯远看着虞棠,下意识以为她是想给她在户部的丈夫筹谋职位。

    他眼皮掀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

    心里已经想好,只要虞棠要的不过分,他都可以答应。

    当然,前提是虞棠把他的事情办的漂亮。

    “您任户部侍郎第三年的时候,前户部尚书因为贪墨巨资被先帝革职,当时除了您,还有另一位威望不差,实力超俗的人选。”

    “您会因为做了一点对不起那位的事儿,就退出竞选吗?”

    不等孙伯远回答,虞棠已经给出答案:“您不会。”

    “您甚至会觉得对方的要求荒唐而可笑,同理,西唐也会觉得我的要求荒诞可笑。”

    孙伯远皱眉:

    “那又怎样?”

    “只是让人笑两声,又不会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

    “再说了为国出力,这不是你该做的吗?”

    “你想想前线打仗一天要死多少人,要消耗多少粮食,又要消耗多少战马、兵器!”

    “对比之下,你只是要被人笑话两声而已。”

    虞棠觉得这位首辅简直荒唐到可笑。

    他的首辅之位是怎么坐上的?

    “虞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这样,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我承诺让你丈夫官复原职怎么样?”

    虞棠低头失笑。

    怪她,把贤妻良母这个人设扮演的太好。

    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只要讨好了韩渡,或者是许处对韩渡有利的承诺,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会去闯一闯。

    可惜。

    她不是什么为丈夫筹谋的贤妻良母。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找韩渡算账的恶鬼。

    她啊。

    是要让韩家鸡犬不宁,家破人亡。

    所以……

    原本打算婉转一些的虞棠,露出更明媚的笑:

    “抱歉,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女人真的没法决定。”

    “孙首辅要不去找太后试试?”

    “太后可是西唐的公主。”

    “太后出面,这件事肯定能够摆平。”

    “您觉得呢?”

    孙伯远不愿意和一个女人继续拉扯,他转头看向卢寅:“叔寂,你和她说!”

    虞棠知道,叔寂是卢寅的字。

    她转头看向卢寅。

    卢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韩夫人,是这个样子的,根据我们探子得到的情报,西唐和北池已经结盟。”

    “但边境的官员给老师来信,说西唐虽然粮食不足,但无意进犯,是守卫的将军想要军功,主动开战,后又虚报战况,边境官员是老师的学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瞒老师。”

    “所以老师这才让你开口,给西唐一个台阶,到时候如果西唐不肯收手,那就看看用银子能不能摆平。”

    虞棠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

    孙伯远被自己的手下坑了……

    实情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她来参加秋狝之前特意去信问过外祖西唐的情况,商队那边和西唐的守将们混得很熟。

    因此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

    西塘那边因为粮食短缺,已经劫掠了二十多个村庄。

    他们不光抢粮食,抢完不能带走的,全部一把火烧掉。

    虞棠看着卢寅,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她转头看向坐在首位上的孙首辅。

    难怪。

    难怪他会提出这般荒谬的要求。

    手指不自觉转动手腕上的镯子。

    说还是不说?

    不说,想到祖父来信里,那十余个村子的惨状。

    说,孙首辅会信她吗?

    虞棠心中的天枰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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