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所有人都可以说阿……你母亲的不是,唯独你不能说。”

    容凝眼中有懊恼一闪而过。

    叫顺嘴了,刚刚险些当着众人的面,叫虞棠阿娘了。

    他心中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如此大意,嘴上继续训斥:

    “她是你的母亲。”

    “她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地将你生下来,又锦衣玉食的养着你。”

    “如果你都说她的不是,那你未免禽兽不如了些。”

    “况且别人说你娘亲杀了你的亲姑姑,那你的娘亲就一定杀了你的亲姑姑吗?”

    “我还说你吃屎了呢,你吃了吗?”

    容凝不能容忍别人说虞棠半个字的不是,尤其那人还是韩卓。

    如果韩卓不听劝,不知悔改,他不介意找人暗中教训一下韩卓。

    正想着,容凝余光无意间瞥到了身后的虞棠。

    娘亲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自己教训韩卓的场景,娘亲是不是都看到了?

    娘亲会不会觉得是他在欺负韩卓。

    只要想到娘亲因为韩卓不理他,容凝的脸瞬间白的跟纸一样。

    他刚要开口解释,却猝不及防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身后是学院的寒潭。

    容凝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被推下了下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韩卓在推了一次容凝之后,还会再次出手。

    一时间,小萝卜头们都惊呆了。

    虞棠在看到韩卓的动作后便疯了一样跑向个寒潭。

    然而她距离容凝还有好一段距离,她跑到谭边的时候,潭边只剩一圈圈的涟漪。

    虞棠知道这个寒潭。

    上辈子她来接韩卓回家,听韩卓说起过这个寒潭。

    这寒潭夏季冰凉,坐在附近即便是三伏天,也清凉感受不到一丝热意。

    而到了寒冬,哪怕是腊月,也不会结冰。

    可这并不代表寒潭暖。

    相反,这寒潭稍微碰一下就会感觉冰凉刺骨,腊月的风比起这寒潭水都要温柔的多。

    而且这潭水不知究竟有多深,之前有夫子们试着测量过,可怎么都不见底……

    也有学生年少无知,夏日贪凉,下去后就再没游上来……

    虞棠看着湖面的涟漪,想都不想,一头扎了下去。

    荷叶追上来的时候,只抓住了虞棠的一片衣角。

    ……

    寒潭对得起它的名字。

    一跳进湖里,虞棠便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湖水瞬间吸走身上的温度。

    身体似乎迅速被动冻住,动一下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一个大人尚且如此,体质孱弱的阿凝又如何能扛得住。

    虞棠顶着那要将人活活冻死的冰冷向下潜游。

    很快,虞棠便看到在水中胡乱挣扎下沉的容凝。

    容凝只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

    他不会凫水,一摔进湖里便感觉身体彻底不听使唤。

    可他脑子里想却全是娘亲。

    早上他上学的时候听管家说娘亲得了风寒。

    烧了一夜,他去上学那会儿,才刚退烧不到一炷香。

    他去娘亲房里的时候,娘亲才刚睡下。

    荷叶姐姐说,娘亲生病了,所以没法送他上学。

    他想照顾母亲。

    可荷叶姐姐说他去上学娘亲才会更开心。

    他原本是来上学的,可实在担心娘亲,就和同学偷偷跑去了不远处的娘娘庙。

    他听年纪大些的哥哥们说,娘娘庙很灵的。

    他去拜了,让娘娘庙里的娘娘保佑娘亲早点好起来。

    所以是娘娘庙里的神仙们听到他的祈求,保佑娘亲好起来了吗?

    不然娘亲怎么会出现在学堂呢。

    正胡思乱想着,容凝忽然感觉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到虞棠满是着急的面容。

    容凝一愣,旋即急急地想要喊人救母亲,他一着急,下意识忘了这是在水中。

    冰冷的湖水呛人肺腑。

    虞棠顾不得其他,抱着容凝拼命向上游去。

    刚一游出水面。

    虞棠顾不得自己,用力将容凝往岸上托去。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再出一次事。

    绝对不能。

    可她的体力早就在潭水里耗光。

    平时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此事的她来说却要用上吃奶的力气……

    好在不知是谁喊来了夫子。

    高大的男人一把将虞棠托举出来的容凝拉到岸上。

    等到他再想拉虞棠的时候,却是犹豫了。

    虞棠大概知道他的顾及:“先给小世子把肺里的水压出来,我自己能上去。”

    “好。”男人点头,同时对旁边的人道。

    “剩下的所有学生、男子转过身子去。”

    “你的婢女已经去请大夫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话间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岸边:“你先穿着遮一下。”

    自始至终,男人都是背对着虞棠。

    虞棠从岸上爬上来,扯起地上的披风披在身上:“多谢。”

    男人胡乱点头,看着一旁其他人将容凝肺部的水压出,将他背进旁边的屋子。

    容凝被背走,寒潭周围瞬间空旷了下来。

    那夫子转头看着狼狈的虞棠:“从这里往后,过两个月亮门,有几个住在这边的女夫子,你去问她们借件衣裳换一换吧。”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

    虞棠刚要走,衣裳忽然被人拉住。

    一转头,虞棠对上韩卓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救他,让他去死啊!”

    “你是我娘,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我?”

    “杀了他,你替我杀了他我就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虞棠看着韩卓那张因冰冷扭曲的脸。

    只觉刚刚在寒潭中都没那么冷。

    她抬起手,朝着韩卓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虞棠发狠地看着韩卓:“你最好祈祷他没事……”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不要你给我做母亲了!”

    “你不配做的我的母亲!”

    “祖母说得对,你就是个坏女人,是个贱人!”

    韩卓红着眼眶,扭头就跑。

    他要去找娘亲。

    她要去找娘亲,让娘亲帮自己除掉容凝这个讨厌鬼!

    虞棠看着韩卓的背影,没有半点精力和他消耗。

    她按照那夫子的话,过了两道月亮门,随意敲响了一个房间,借了一桶温水迅速将身上冲洗一番,又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急匆匆朝前院走的。

    她到的时候,大夫已经给容凝把完脉了,正坐在桌前开药。

    房间里放了五六个炭盆。

    院长、院长夫人还有好些个夫子都围在一起。

    脸一个拉得比一个长。

    一见到虞棠,顿时像是找到了出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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