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向站在殿外的孙伯远,太监笑容尴尬:“孙大人,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情的话,不如明日再来吧。”

    “这个时候,奴才实在不敢去打扰陛下……”

    “你去通报,出了什么事儿,我担着。”

    “这……”太监为难地看着孙伯远。

    “公公今日帮我通传,我孙伯远会一辈子记着公公的恩情。”

    “那老奴就去试试,成与不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孙伯远微微颔首,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天又下起了雪。

    今年冬天冷得比往年早,雪下得也比往年频繁……

    这样一夜,那些逃难的百姓,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

    太监轻叩含凉殿大门:“陛下,孙首辅求见。”

    容拂正和红豆情到浓时,闻言暴躁道:“让他回去,有什么事明日上朝再议……”

    太监转头看向孙伯远。

    孙伯远知道再等下去也见不到皇帝,他果断转身离开。

    风吹素雪。

    太监看着飘摇的雪花落在孙伯远鲜红的朝服上,他半点都不在乎,只是脊背挺直,步履匆匆地朝着宫门方向走去。

    孙伯远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的奏折……

    他进宫其实是为了两件事。

    一件是因为女儿。

    还有一件,是关于灾民……

    今年豫南大雪,不少房子、牛羊都被大雪压死。

    几日前豫南知府进京,皇帝迟迟不肯接见。

    内阁递上去请求拨款赈灾的折子也是石沉大海……

    再这样拖下去,豫南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他满脸疲惫地将折子扔到面前的桌上。

    手指按揉这太阳穴。

    “老爷,现在回府吗?”

    “不回,去摄政王府……”

    如今能做主的,只有容镜了。

    容镜刚替虞棠掖好被角,就听管家敲门。

    他轻声出门,缓缓将房门带上,示意管家去远一点的地方说:“王爷,孙大人求见。”

    “叫他去书房,顺便让小厨房包点小馄饨,她晚上没吃饭,半夜肯定会饿。”

    管家忙点头应是。

    书房的灯重新亮起。

    容镜将披风随手仍在罗汉床上。

    他看着满脸疲惫的孙伯远:“孙大人深夜造访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令媛的事情吧?”

    孙伯远也不与他绕弯子。

    两人斗归斗,他贪归贪,但却不敢拿军民大事开玩笑……

    他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容镜:“王爷看看这个。”

    折子上清楚地写着豫南的灾情以及房屋受损情况。

    “这个是今天刚到的。”他又将一封信递给容镜。

    上面的死伤翻了三倍不止。

    “有不少偏远地方还没统计,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孙伯远看着容镜。

    他知道,容镜比他更在乎容国子民的死活。

    “如今豫南无粮无御寒衣物,房子也被压塌,只能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可陛下至今仍不批复赈灾的奏折,我担心再拖下去,会死更多人……”

    至于女儿的事情,这件事明早夫人会进宫跟太后娘娘汇报,现在最紧要的是先稳住豫南的灾民,拖太久激起民变就不好了……

    “所以王爷能不能想想法子,让陛下开仓放粮。”

    容镜看着那张薄纸,今年北方大旱,南方又不断打仗,国库里如今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

    “孙大人的学生管着户部,户部有多少钱,有多少粮,该比孤更清楚才是。”

    容镜的话让孙伯远顿时哑口无言。

    是的。

    卢寅是他的学生,他的确知道户部如今的情况。

    如今的户部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和粮食的。

    “可陛下的私库足够充盈……”

    “这点银子对陛下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孙伯远坐回到椅子上。

    孙伯远说的他自然知道。

    “孙大人在此稍等。”

    孙伯远不满地看着容镜。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让他等!

    皇室,果然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他就不该来找容镜!

    容镜不是没看出孙伯远脸上的责怪。

    他也懒得辩解。

    回到寝室,他没点蜡烛,缓步走到虞棠身边,他轻轻叫了虞棠两声。

    虞棠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看着坐在床头的容镜:“怎么了?”

    “没事,我给你私印你放在哪里了,给我用一下。”

    虞棠嗯了一声,从寝衣内扯出一根红绳,上面吊着容镜那枚私印。

    容镜完全没想到虞棠会将他给的私印贴身保管。

    玉章落在掌心的瞬间还能感受到上面来自虞棠的温度。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虞棠,若非孙伯远在那等着,他定要狠狠亲吻虞棠。

    在虞棠脸颊亲了一口:“我去办点事,晚点回来和你一起睡。”

    虞棠早就睡迷糊了,闻言挥了挥手,自己则翻身朝里睡去:“你注意安全。”

    容镜笑着从房间离开。

    回到书房,他迅速写了一手谕,盖上自己的王印又盖了私章,他将书信递给孙伯远:“拿着这个去户部调粮,不多,但能顶个日。”

    孙伯远愣怔地看着那张开仓放粮的手谕,他抬头看向容镜:“王爷刚刚是回去拿私章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尽快让豫南知府回去赈灾。”

    孙伯远起身:“既然如此,臣告退。”

    容镜微微颔首。

    等孙伯远离开,惊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容镜身边:“王爷,陛下本来就看您不顺眼,您那道手谕一下,陛下要开心死了。”

    毕竟终于能抓着主子的小辫子了……

    “他愿意斗孤就陪他斗,但不能拿黎民苍的命开玩笑……”

    惊蛰知道主子不在乎,毕竟主子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可他在乎……

    “那孙伯远也是猴精,陛下明摆着不想处理豫南的事情,他还让王爷顶着压力开仓放粮,他自己全身而退,只有王爷你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容镜低头擦着那枚小巧的私印。

    全身而退?

    不见得。

    容拂最讨厌的就是下面人逾矩。

    孙伯远这次越过容拂来找自己,容拂知道后绝对会震怒。

    而开仓放粮,就算没有孙伯远,容拂如果再不赈灾,他也会主动做的……

    他记得兄长临终的嘱托。

    记得兄长让他照顾好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不想让兄长失望。

    眼下得想想,如何让容拂打开私库……

    想到容拂那守财奴的性格,容镜有几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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