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虞棠,虞夫人和虞崇明自然敢百般拖延,甚至直接甩脸子不去都是可以的。
可太后不行……
虞夫人只能起身,跟着桃夭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虞夫人这才想起自己没带贴身婢女。
车里只有她和桃夭两人。
桃夭离着她远远的,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虞夫人几次想问问桃夭,太后这个时辰叫她入宫是有什么吩咐?
可看着桃夭那张冷淡的脸,虞夫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就是死,她也不会求桃夭的。
想到此,虞夫人身体坐的越发笔直。
她走得急,并未穿得十分保暖,虽然有狐裘在,夜里温度也比之前高,可仍旧冷得虞夫人唇色发白。
她忍不住催促:“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这也太冷了。
桃夭看着她努力装作无所谓询问的样子。
笑着回答:“快了。”
她可是特意让车夫饶了路,就为了让这位夫人,好好尝尝深夜出行的滋味。
她冷,她可有想过漏夜出宫的皇后娘娘?
昨日可比今晚冷多了。
那风跟刀子一样刮着,出门都需要勇气。
这位夫人倒好,就是这样的天气还让皇后娘娘出宫。
她气今晚天公不作美,若是还像昨夜那般北风怒号,冻不死这个自私双标的女人。
马车绕了两圈,在虞夫人撑不住前,总算是缓缓停在了车门口。
皇宫规矩,除了陛下皇后以及太后的车辇,其余人等到了宫门口一律下车步行。
若虞夫人和皇后娘娘关系好,那宫里人基本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这条律法不存在,或者用步辇接虞夫人进宫。
但桃夭就是来折腾虞夫人给虞棠出气的,每一步自然都要在规矩内,让人挑不出错来。
“虞夫人,宫门口到了,请您下车。”
虞夫人进过几次宫,知道从这里到华清宫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
天这么冷,还要走那么长的路,她脸色当即便有些挂不住。
等到了华清宫,虞夫人心里已经恨不得这位西太后直接原地去世。
屋里太医和宫女忙进忙出,虞夫人坐在垫着羊毛软垫的圈椅上烤着火,冰冷的身躯这才算是稍微暖了一些。
看着太医从暖阁进进出出,又有宫女在忙,她烤火的动作顿了一下。
太后这老货该不会真死了吧?
等会,她好像看到虞棠身边那个贱婢了。
也是,太后病症,虞棠身为皇后怎么也该派人来慰问一番。
就是太后这一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暖阁。
虞棠看着在床边守着自己的太后,她神智仍有些迷糊。
其实昨日回来她身体的确有些不适,她也没放在心上。
早上感觉有些咳嗽,她让太医院随意给了点丸药,吃了后倒是不嗽了,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用完晚饭,她刚要起身,忽觉一阵头重脚轻,接着整个人重重往地上栽去。
太后摸了她的额头才知道,她在发烧。
那时的虞棠只有一个感觉,难怪……
难怪今日她总觉得冷……
“棠儿,先起来把这碗药喝了。”
昏昏沉沉的虞棠闻到药味,下意识将脑袋撇开:“快把这臭掉的泔水拿出去倒了,熏得人恶心。”
床边围着的人闻言紧张的气氛消弭了不少:“没想到娘娘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这样抵触吃药。”
太后不似她们这样好心情,她看着一张脸都烧得通红的虞棠,这在她脸上滚个鸡蛋都能烫熟了,这样严重的病,如何能不喝药。
虞棠不想喝药,小时候每天都喝,各种难喝的药,没把眼睛治好,反倒是身体越吃越弱。
此时问着那股子药味,虞棠恨不得立刻冲下床去倒了……
偏此时,一柄木勺送到唇边。
“棠儿乖,喝了药病才能好,我们多少喝一点点好不好。”
虞棠看不清眼前的人,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女人温柔的语气瞬间让她想曾经自己生病,外祖母日夜守在自己床边的样子。
这让她哪怕抗拒喝药,仍旧乖乖张开了嘴。
苦涩的药汁并没有让她清醒多少。
女人温柔的语气又在耳边回响。
她不断重复着张嘴,吞咽的动作。
可药汁实在是太过难喝。
她这一次怎么都不想张嘴。
“棠儿,在喝一口,再喝一口病才能好的快,我知道棠儿受委屈了。”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罩,并不真切。
可虞棠却下意识委屈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母亲要那么对她。
她想,若是她从小长在母亲身边,是不是母亲就不会那么冷漠、苛责了。
可事实是,是她们从小不要她。
将她丢在老家,让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照顾自己。
她都不认识她们,她怎么能一下子就和她们亲近起来呢?
虞棠眼泪一下子便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不想哭的,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她很想问问母亲,为什么她想要获得一份肯定就那么难?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虞棠感觉自己被一个并不算宽厚的怀抱抱住。
她温柔的拍抚自己后背的动作,像极了童年时听朋友们说起的母亲的怀抱。
尤其是淡淡的菊香,令人安心。
太后看着一边拍抚着虞棠,心头忍不住一阵酸涩。
太乖了,这孩子真的太乖了。
哭都不敢放声去哭。
只这样憋着,任由眼泪掉落。
桃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见桃夭进屋,回了神,低声道:“她来了?”
“是,这会儿正在大堂等候呢。”
“让她等着吧,棠儿现在这样离不开人。”
她受伤的动作愈发轻柔。
那碗退烧药里有不少安眠的成分,没一会儿,虞棠便趴在太后的怀里睡了过去。
感受到虞棠睡下了,她和绿芜一起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下。
“你们在这里守着,棠儿醒了立刻去叫我,桃夭,你去太子宫里告诉太子,皇后已经睡下了,让他别担心,早些休息也。”
安排好一切,她这才朝着大厅走去。
虞夫人原本以为太后是要驾鹤西去了,搞那么大的排场,如今看着人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愣了一下,随机急忙起身行礼。
“臣妇见过西太后,太后千岁。”
太后缓缓应了一声:“起来吧。”
虞夫人急忙从地上起来,心中忐忑这位太后今日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坐吧。”
“谢太后赐座。”
等到再次坐下,她才敢稍稍抬头。
却见太后的左肩,似乎有大片洇湿的痕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见过其他和她差不多大的贵妇带孩子,孩子说哭就哭,说闹就闹,肩头经常洇湿一大团,脏得很。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感叹阿凝当真是令人省心。
乖巧懂事,从不胡闹。
不光是阿凝。
还有长宁,长宁小时候皮是皮了些,可也从不闹腾她。
因为她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折腾的感觉。
要说她唯一的不顺,大抵就是虞棠。
这个孩子当真是麻烦又能折腾。
从小就不让她省心,长大后更不让她省心。
想起虞棠,虞夫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不快。
她在这个位置坐久了,习惯了受人追捧,早就没了刚入京城的那股谨慎机灵劲儿,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娘娘的衣服怎么湿了,不是我说,娘娘身边的丫头也太不伶俐了,娘娘的衣服都湿了竟然不提醒娘娘去更衣。”
“我要是有这样的婢女,早早便发卖了。”
她说的就是桃夭。
太后早年也是在宫里磨出来的人精,如何听不出她这九曲十八弯的意思。
“虞夫人这是怪哀家,见你还穿着湿衣服,对你不够尊重?”
虞夫人哪里是这个意思,瞬间脸就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后,臣妇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臣妇只是觉得娘娘的婢女伺候的不够周到。”
“伺候的不够周到?”
“虞夫人这话让哀家着实摸不着头脑,哀家与你第一次见面,你也是第一次来哀家的华清宫,你是如何知道哀家宫里的宫女伺候的不够周到,还是虞家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了,宫里,都有你虞夫人的人。”
“臣妇不敢!”
虞夫人急忙磕头。
心里叫苦不迭。
一定是虞棠这个逆女又得罪了太后。
不然她和太后素不相识,太后为什么要为难她?
这个惹祸精,她一天不惹祸就皮痒是吧!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女儿。
怕虞棠连累到虞家,她紧忙开口:
“娘娘,可是小女平时在宫里有什么做的不够周到的地方?”
“她生来就是那般桀骜难驯,臣妇也是怕她惹事,这才将她留在老家。”
“不成想进了京,嫁了人她还是这般不老实。”
“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太后娘娘您尽管管教,不需要看顾及我虞家的脸面。”
她只顾着和虞家撇清关系,完全没发现坐在上首的太后脸色此时有多难看。
窗外,病稍稍好了一点,的虞棠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外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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