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和李芙蕖没能跟杜武遇上。
回到家,陈芸娘三人和凌喜娘姐妹已经将野驴皮的毛刮干净。
陈芸娘记得周诚说过驴皮是好东西,吃了养人。
用来做皮袄太浪费。
家里的兽皮已经很多,多一张不多,少一张不少。
周诚惊喜道:“大哥有心了,驴皮剥下来,做成阿胶能补气血,女子吃了补身体。”
杜武这种天气特意跑到山里打猎送给他,礼重,情义更重。
陈芸娘笑道:“我和相公想到一块儿去了,做好了给嫂子送些过去。”
周诚点头:“芸娘想到很周到,多做些卤驴肉,过完年一起送过去,还有岳父母那边也准备一些。”
凌媛娘和楚黛的娘家算得上是没有了,陈芸娘和李芙蕖的娘家都在县城,倒是一个方向。
驴皮做阿胶不难,皮上的毛和油脂处理干净,切成条用盐巴和面粉抓洗几分钟,再用清水泡六个时辰。
皮泡软了更容易熬煮。
煮成胶状物冷却就成了。
周诚对陈芸娘说一遍,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女人在灶房忙的热火朝天,周诚闷在屋里看书。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
没鞭炮,没纸写对联剪窗花,周诚总感觉没什么年味儿。
但也没办法。
鞭炮和纸都还没发明出来。
周诚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明年过年一定要有对联、门神和窗花。
鞭炮这东西就随意好了。
一大早众人就为了做一桌丰盛忙活起来。
最闲的就数周诚和妞妞。
卤驴肉小火慢炖一晚上,火候刚刚好。
周诚尝了一片,赞道:“味道不错。”招呼老婆们:“你们也尝尝。”
蘸水里有辣椒就更棒。
“爹。”
妞妞张着小嘴等着投喂,周诚撕了一小块放她嘴里。
精心养了半年,总算从皮包骨的难民养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可爱。
周诚爱怜的亲亲她的小脸。
妞妞也学他一样亲亲他的脸,啵的一声响。
陈芸娘看着父女俩互动,心里软软的。
除了周诚和陈芸娘,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吃卤肉,一下子就爱上了。
如今家里不缺肉吃,陈芸娘就没有之前那么舍不得,切了两大盘放在桌上,让她们吃个痛快。
年夜饭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新鲜蔬菜,还有饺子和杂粮饭。
去年过年陈芸娘忙了一整天,最后只喝了半碗能照得见脸的清粥。
今年丰盛到让她怀疑是在做梦。
楚黛在娘家一直谨小慎微的在后娘手里讨生活,自从亲娘去世后,过年就没沾过一点荤腥,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福气。
如今的日子是凌媛娘做梦都不敢想的,就觉得生活有盼头,只想着怎么好好对相公,和姐妹们和谐相处,养大两个妹妹。
周诚舀起一只大鸡腿放到陈芸娘碗里:“芸娘,辛苦了,咱家盖这房子,你有一半的功劳。”
陈芸娘感激的看着周诚,嘴唇颤了颤,柔声说:“谢谢相公给我一个家。”
只有周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周诚对她笑笑没说话。
第二只鸡腿给李芙蕖。
“芙蕖保护我们的安全,咱家的肉和兽皮都是她的功劳,是咱家的大功臣。”
李芙蕖乐滋滋的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好吃,谢谢相公。”
凌媛娘和楚黛眼神黯了一瞬,羡慕陈芸娘和李芙蕖让周诚另眼相看,但更多的是怪自己太过平庸。
周诚紧接着将两只鸭腿舀到她们两人的碗里。
凌喜娘和凌乐娘姐妹是鸡翅膀。
妞妞是一勺鸡汤。
每个人都照顾到,又有所区别。
虽说四人是平起平坐,但显然,还是分个高低的。
周诚端起冻梨汁,画大饼:“我相信,只要咱们的心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平平安安,越过越红火,来,干杯。”
众女全都高兴了,人人都说了祝福的话以及美好的心愿,端起杯子一口喝光。
周诚用木片做了些牌,教几人斗地主,输的人下又换人,玩到子时才各自歇下。
软玉温香在怀,周诚很满意在异世过的第一个年。
初一,来给周诚拜年的人不少,都是受过周诚恩惠的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
路不好走还过来拜年,这份心意让周诚心里暖暖的。
这一天他忙着接待来拜年的人,没顾得上去给周童生和里正拜年。
阿胶熬好了,周诚教陈芸娘在阿胶里加些大枣、核桃仁、松子之类的干果,做成能当零嘴的阿胶糕。
初二要回娘家,晚上陈芸娘和李芙蕖就将回娘家的年礼备好。
还有送给杜武家的卤驴肉、阿胶糕。
该怎么送,周诚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两人按当地风俗准备,只是多加了些肉和炸果子、麻花。
日子还长着,自己一大家子人也要过日子,不能只顾着娘家。
周诚看看两人准备的东西,没有说什么,从一堆兽皮里挑了几张保暖的狼皮,每家送两张。
天将将亮周诚三人就出发。
到镇上先把给杜武夫妻的礼送了,然后去李家。
李家虽多了几口人,气氛一如既往的好。
这多亏了李父李母这对榜样。
李老爹有时候做事不着调,但他待人和气,对媳妇儿女更是没的挑。
李大娘是个爽利的性子,不搞磋磨儿媳那一套。
她年轻时就吃足了婆婆给她的苦头,好不容易送走了婆婆才能当家做主,不想让儿子在意的人再重复她过去的路。
摆婆婆的架子没意思,就一个儿子,不如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
周诚还要去陈家,跟岳父母和小舅子说了会儿话就和陈芸娘离开李家。
去陈家集没有山路,很安全,李芙蕖就留在娘家等他们回来。
这是周诚第三次去陈家。
第一次去,陈氏的两个嫂子以为他们是去打秋风,没露面。
第二次氛围倒是好了许多。
这回就吓人了。
大过年的,就是街上的乞丐都会忘却烦恼,笑脸迎人,盼着来年有个好运道。
眼瞅着日子好起来了,陈家的气氛却低迷诡异。
泼辣能干的殷氏脸色苍白如鬼,瘦了许多,脸上不但没有笑容,还有着很深的怨念。
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弃妇。
她生的三个孩子都怕她,不敢大声说话。
其他人倒是很正常。
周诚见殷氏看陈满仓两个女人的眼神仿佛像淬了毒,他就明白了。
说白了,还是朝廷乱点鸳鸯谱害的。
殷氏不是肚量大的人。
心疼丈夫辛苦,背着丈夫暗暗数落公婆都是废人,甚至埋怨他们怎么还没死。
把洗衣服的活儿丢给陈母。
做梦都想着分家,一家五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对陈满仓是真心喜欢,正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忍受陈满仓身边有别的女人。
哪怕是官府派发的也不行。
她现在是不跟陈满仓打架吵架了,就是用阴恻恻眼神盯着陈满仓和两个小妾。
像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自己这一房,闹得家里过年都没点笑声,陈满仓心里不舒服。
一家人打了招呼,穿着桃红衣裙的陈丽娘含羞带怯的看着周诚:“姐姐,姐夫。”
周诚微微点头,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便转向别处。
陈丽娘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
她的容貌虽比不上陈芸娘,在陈家集也是数一数二的,周诚竟然连正眼都不看她。
陈丽娘有些挫败,看向穿着体面姿容越发出众的陈芸娘,握紧了衣袖下的手。
陈芸娘当没看见,也没搭理陈丽娘。
姐妹情早就在陈丽娘跟外人一起败坏她名声时就断了。
当时她不说不过是不想爹娘夹在中间难做,仇怨早就埋在心里。
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复。
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殷氏轻飘飘的看眼周诚和陈芸娘,意味不明的笑笑,喊上三个儿女出门。
陈家人这阵子被殷氏折腾怕了,就怕她说些不得体的话大家尴尬。
她要出去也就没问她去哪里。
周诚和陈家兄弟吃茶闲聊,大过年的,陈芸娘和陈母陶氏等人专捡高兴的话说。
殷氏闹的家宅不宁,好在陈满仓兄弟带回来的四个女人是好的,把陈母伺候的很好。
爹娘的身体好了很多,陈芸娘也高兴。
聊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糖水,看看外面的天色,陈芸娘道:“爹娘,大哥二哥二嫂,我跟相公就回去了。”
本来应该在娘家吃顿饭,实在是两家的距离远,冬天昼短夜长,吃了饭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陈丽娘一早就跟陈母说自己想给周诚做妾,请陈母帮她说说情。
知道今天周诚会跟陈芸娘回娘家,她老早就起床打扮,穿上最好看的衣裙,等着周诚来。
哪知陈母根本就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周诚对她也没有意思。
她只能自己厚着脸皮拉着陈芸娘,期期艾艾道:“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你帮帮我啊!”
陈芸娘面无表情的抽回手:“帮你什么?”
陈丽娘故作羞涩的看眼周诚:“我想,想跟姐姐一起伺候姐夫。”
周诚:“不必,我不要被婆家休弃的女人。”
脸咋那么大。
她想,他不稀罕。
人活一世不容易,没必要让自己过的不痛快。
他就是要怎么爽快怎么来。
陈丽娘是个什么东西,颧骨老高,瞧着就是个倒霉相,要长相没长相,要人品没人品。
也配?
陈丽娘脸刷的白了。
周诚嫌弃她,那陈芸娘再帮她也是没用的。
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
为什么周诚就不能连她一起收了。
“丽娘你闭嘴。”陈母羞愤的呵斥。
陈母真想把陈丽娘扔出去,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薄情寡义,好赖话听不懂的孽畜。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陈芸娘淡淡的看着她:“你跟外人说我是荡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姐姐,现在有求于我就是姐姐了。
陈丽娘,我只有爹娘和两个哥哥,没有妹妹。
娘,以后她在家,我跟相公就不回来了,我们走了。”
一向心软好说话的陈芸娘本不想大过年说这些话,陈丽娘既然开了口,她娘又是个绵软性子。
陈丽娘多磨一磨,没准儿她娘就会来找她哭诉,让她跟相公求情。
不把话说重点根本没用。
“诶诶,满仓,丰收,送送你们妹子妹夫。”
大女儿的话令陈母羞愧不已。
女儿这是对她不满了。
都怪她这个当娘的,没把陈丽娘教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丽娘再不是个东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实在做不到看她去死。
今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得早点把陈丽娘再嫁出去,免得再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让大女儿夫妻跟他们有了隔阂。
陶氏将提前准备好回礼给陈芸娘:“大妹,妹夫,有空就来坐坐。”
陈家条件摆在这儿,自然不能跟周诚和陈芸娘送的礼相提并论。
“好嘞,二嫂。”
陈满仓兄弟送两人出去。
陈满仓歉意道:“抱歉啊妹夫,我们会尽快将丽娘嫁出去。”
周诚摆了摆手:“没事,过阵子就春耕了,我跟芸娘短时间不会来陈家集。”
两个大舅子人是不错,就是吧,陈家一堆糟心事,乌烟瘴气。
周诚还是更喜欢李家简单欢快的氛围。
救急不救穷,该帮的他帮了,做到了女婿的本分。
以后只有年节才会来陈家集。
陈满仓默了默,说:“妹夫,我会尽快把一百两银子还上。”
周诚笑笑:“不急,大哥二哥,你们回吧。”
殷氏带着三个儿女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村里闲逛。
“娘,我冷。”
三个孩子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殷氏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征兵命令下来,陈满仓考虑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已经有后了,而弟弟只有三个丫头,便决定自己去服兵役。
那时候殷氏琢磨着怎么让陈丰收主动去,结果婆母拿出银子来,这下两兄弟谁都不用去了。
她感激陈芸娘,感激周诚。
但她现在跟陈满仓夫妻失和,过的不如意,而周诚和陈芸娘情意绵绵,她就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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