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月光稀薄,星辰隐匿,只余下淡淡的银辉,勉强勾勒出小城外那连绵不绝的山影轮廓。
小城之外,篝火点点,将士们的欢声笑语似乎成了这寂静夜色中唯一的温暖色彩,火光跳跃间,映照出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他们或围坐一圈,分享着战场的趣事,或斜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暂时忘却了战场上的厮杀与逝去的同袍。
侯君集此时却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大石上,身影被拉长,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要穿透那层层的夜色,直视那座被深邃黑暗紧紧包裹的城池,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夜,对他而言,确实难以找到安眠的缝隙。
正当营地逐渐沉入梦乡,万籁俱寂之时,一道敏捷的身影悄然滑出军营的阴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城门。
守城的将士们虽已哈欠连天,但职责所在,他们依然警觉地注视着城下的动静。
“守将大人,城门下又来了一人,请求入城。”一名士兵低声禀报,声音中难掩一丝疲惫。
守将闻言,眉头紧锁,语气坚决:“管他何人,城门落锁之后,不再开门,此乃圣谕,不可违抗!”
然而,就在这时,那抹身影已至城下,清亮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乃百骑司校尉林恒,有紧急军务需即刻进城,还不速速开门!”
“林校尉,就算你是百骑司的人,落锁之后也不能进城!”守将回道。
“本校尉有陛下御赐的令牌,还不赶快开门!”林恒掏出一面令牌对着守将道。
此言一出,守将与士兵们皆是一惊,纷纷望向城下那道挺拔的身影。
百骑司,这个名字在众人记忆中并不陌生,毕竟是皇帝的亲军,更遑论此刻他手中的那块御赐的令牌,那可是圣上亲赐。
“既然林校尉有陛下赐的令牌,自然可以进城,只是城门已落锁,本将只能放下吊筐,还请林校尉委屈一番。”
守将权衡片刻后,做出了决定,命人放下一个吊筐。
林恒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几步便跃入那悬于半空的吊筐之中,随后便被士兵拉了上去。
进城之后,林恒并未停留,而是直奔城中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杂货铺。
月光下,那店铺的木门显得格外古朴,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又重重敲了两下,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暗号。
不久,屋内便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与林恒的回应相互印证。
门扉轻启,一股暖流伴随着昏黄的灯光扑面而来,林恒迅速闪身进入,门后,是一位同样身着夜行衣的接头人,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间铺子看似是一个杂货铺,实则是百骑司一个秘密的联络点。
进入那扇古朴而沉重的木门后,林恒的步伐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坚定。
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堆满杂物的柜台,从贴身的衣襟中缓缓抽出一封密封得严丝合缝的书信,目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是侯君集此行所有的记录,事关重大,务必立即送往宫中,不得有误!”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好,林校尉请放心。”那人接过书信,双手微微颤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封信的重量。
他抬头,目光看向林恒问道:“林校尉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吗?”
林恒摇了摇头,目光透过狭小的窗棂,望向远处渐暗的天际。
“没了,本校尉必须即刻返回,以免被侯君集察觉。”言罢,他转身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时,林恒已至城墙之上,夜色如墨,寒风凛冽,他熟练地被绳索吊下城墙。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耀在小城的城楼上。
侯君集身披铠甲,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城,他们的脚步踏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面对城门上冷峻的守将,侯君集只是轻蔑地冷哼一声,那眼神中充满了对一切规则的不屑与藐视。
而此时,远在皇宫深处,李世民正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紧握着那封由林恒送来的密报。随着他一字一句地阅读,脸色逐渐阴沉,直至勃然大怒,一掌拍在龙案之上,震得烛火摇曳不定。
“好一个侯君集,竟敢如此嚣张!”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宫殿都点燃。
这一幕,恰好被刚踏入大殿的凌游撞见。
他见状,连忙上前询问:“陛下,何事让您如此动怒?难道是侯将军那边出了什么差池?”
李世民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讽刺:“他可没有出差池,反而干得漂亮至极,连高昌国都顺手给灭了!”说罢,他将密报扔向凌游,那份沉重,似乎连纸张都承载不住。
凌游接过密报,仔细阅读之下,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密报中详述了侯君集在高昌的所作所为——玷污高昌王妃,吓死高昌王,私分高昌国宝物,更甚者,还意图对自家城池不利。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的大罪?
“这……这侯将军真是胆大包天!”凌游将密报放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向李世民,试图揣摩这位帝王的心思:“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侯将军?”
李世民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怎么处罚他?他毕竟是灭了高昌,带回白叠子,此等功劳不可磨灭,朕,又怎能轻易罚他?”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作为帝王的深谋远虑。
然而,凌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世民眼中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怒火。
他知道,侯君集此次的所作所为,尤其是意图对自家城池动手,已触及了李世民的底线。
正当凌游心中暗自揣测之时,李世民已提笔蘸墨,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字。
随后,他将笔放下,对侍立一旁的王德吩咐道:“王德,拟旨,侯君集灭高昌,带回白叠子有功,晋封为凉国公,食邑不变。”
凌游闻言一愣,随即疑惑道:“梁国公?陛下是否记错了?梁国公不是房大人吗?难道陛下要给房大人也改封?”
李世民微微一笑,拿起自己刚写的字递给凌游。
凌游接过一看,原来是“凉”字,而非“梁”字。
他恍然大悟,原来李世民这是在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既肯定了侯君集的功劳,又巧妙地对他进行了警示与约束。
在这一刻,凌游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位帝王的深邃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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