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行远远地站在山头,望着两个弟子之间的告别,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少年时其实也曾憧憬过这样的爱情。

    并且上一世在大学期间,还有幸谈过一个女朋友。

    只是后来他坚持下乡支教,两人便分开了。

    从那以后许知行便再也没有过女人。

    一来是他的在乡村支教条件太差,没有女孩子愿意跟着他吃苦。

    二来,他自己对这种事也没有太强烈的欲望。

    来到这个世界后,心境也越来越趋于安宁,对感情这种事虽然不排斥,但也不会强求。

    若有缘,正好又遇到倾心的佳人,也不会拒绝。

    若无缘,一个人也挺好。

    对于陆呦呦去青萍剑宗问剑的事,许知行非常赞同。

    至于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先不说她身上有自己留下的墨宝。

    就算真的有危险,那也是陆呦呦自己的选择。

    他作为先生,教他们读书做人,传授他们技艺,引导他们的人生之路,这就够了。

    若事事都要替他们做决定,那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那这条路上会遇到的凶险和磨难,她就必须自己去扛。

    而且许知行也相信,以陆呦呦如今的剑道修为,当年那个小丫头若无意外,大概率不会是陆呦呦的对手。

    除非对方这几年时间有了重大突破。

    在他眼里,那个叫莫青栀的小丫头资质和心性都比陆呦呦差了一大截。

    至于青萍剑宗会不会对陆呦呦不利,许知行觉得大概率是不会的。

    莫青瑶大概知道一些自己的底细。

    有她在,青萍剑宗就算是那位一品剑圣如果想要对陆呦呦不利,恐怕也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他这位‘陆地神仙’怒火。

    这也是许知行敢让陆呦呦孤身一人去青萍剑宗问剑的原因。

    再说了,两人之间这一场对决,是五年前就定好的。

    青萍剑宗号称天下剑道魁首,总不至于这点信用都没有吧?

    若真是如此,或许青萍剑宗就能见到许知行‘纸上谈兵’的全部威力了。

    远远送别了陆呦呦,许知行回到了学堂里。

    刚进院门便看到赵蓁坐在亭子里的地面上,背靠着围栏双腿盘坐,望着远方的山峦发呆。

    初雪剑已经出鞘,就横在她的双腿上,丝丝剑气萦绕。

    许知行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笑问道:

    “舍不得呦呦?”

    赵蓁回过神,看了许知行一眼,眼神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

    她低下头,轻声问道:

    “师父,是不是每个人到头来,都会渐行渐远,彼此分别?”

    许知行没有马上回答,他也学着赵蓁的样子,盘坐在地上,望着远方的山峦。

    过了几息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

    “蓁蓁,世上人千千万,可真的有两个人,彼此之间完全心意相通?可真的有人能完全理解你的苦,你的乐?

    没有的。

    但凡能找到一个彼此惺惺相惜,志趣相投的人,都已经是侥天之幸。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奢求有哪个人,能一生一世,从不会离开你呢?

    生命的神秘和伟大,就在于她从来不是恒定不变的。

    不管是相聚还是离散,都只是人生慢慢长路上一次波澜不惊的小小浪花而已。

    能携手走过一段,那就把这段共同走过的路藏在心里,细细品味。

    若不得不分开,那就常常挂念,祝她一路安好,万事顺遂。

    期待着再次相见的日子,又何尝不是想想都觉得十分美好的呢?  ”

    赵蓁依旧低着头,伸手缓缓轻抚初雪剑的剑身。

    她剑体依然尚未大成,时刻都在忍受着穿心蚀骨的痛。

    但此时,赵蓁觉得这点痛似乎也不算什么。

    师父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她的心湖里。

    一点点抹平了那荡漾不止的湖面。

    许久后,赵蓁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山峦。

    眼中再无半点悲伤,取而代之的却是带着锐利光彩的期望。

    身上甚至隐隐有剑气涌动。

    搁放在双膝上的初雪剑颤鸣不已。

    许知行皱了皱眉,赵蓁这并不像是剑体大成的征兆。

    反而更像是心境波动,致使体内剑气不稳的迹象。

    赵蓁猛地站起身,初雪剑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回到剑鞘中。

    这一刻,她身上那躁动的剑气竟然顷刻间全都平息下来。

    整个人就好似一柄藏锋于鞘的宝剑,不显露半点锋芒,但立在那,谁都能看得出她的不凡。

    赵蓁握着初雪剑向许知行抱拳躬身道:

    “师父,弟子请辞,还请师父准许。”

    许知行一愣,有些愕然。

    这反转来的太快了,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蓁蓁是最依赖他的。

    十多年了,两人说是师徒,但更像是父女。

    如果非要将这个世界上许知行身边的人在他心里排个先后,赵蓁绝对是第一位。

    不仅是两人相处时间最久,更因为赵蓁是赵寡妇的女儿,是许知行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一个对他投以最大善意的人的后代。

    并且许知行心中始终对赵蓁有一份亏欠,当年如果他能在酒坊多留一点时间,或者干脆留下来过个中秋节。

    赵寡妇或许就不会死。

    赵蓁也不会因此而性情大变。

    从一个活泼开朗,精灵可爱的女娃娃,变成一个性格内敛,性子愈发冷淡的少女。

    这其中所要忍受的内心折磨有多重可想而知。

    所以听到赵蓁要离开,许知行忽然有些难以接受。

    就像是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忽然告诉他要出去闯荡了。

    许知行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道:

    “你你要去哪?”

    赵蓁眼眶泛红,但语气却无比肯定。

    “师父放心,我剑体尚未大成,不会这么傻现在就跑去报仇,我只是想去江湖上走走。

    师父您不是说过吗?一柄剑想要真正成为绝世宝剑,出炉之后,还要经历千百次的磨砺。

    我修行《剑经》十多年,日日承受剑气穿心蚀骨之痛。

    可就算如此,体内剑气再浑厚也始终难以迈出这最后一步。

    学堂里太安逸了,也太安全了。

    这样的环境适合读书,适合大虎师兄和知秋师兄那样的纯粹读书人。

    但不适合我。

    因为我修的是剑道。

    是剑仙之道。

    师父,请你允许我离开学堂,离开龙泉,去江湖上走走,去看看世间风雨。

    去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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