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一滞,险些冲口而出:可若牧殊城与傅轻筹一早就勾结在一起,根本就是导致她和娘一切不幸的罪魁呢?
可对上李怀肃沉静的眸子。
溜到唇边的话,硬生生被云媞咽了回去。
她没有证据,没有足够的证据。
李怀肃不会信的。
牧殊城是李怀肃启蒙的老师,也是未来他的岳父。更是朝中清流之首。
李怀肃要一步步地走到那个位置上去,根本少不得牧殊城的助力。
云媞的心,一点点沉落下来。
她垂下手,掌心那杯茶的余温散去。云媞攥了攥手心,轻声道:“原是我想左了。父亲……他当然是被逼的。他平日里最疼我……和妹妹,又怎么忍心杀我呢?”
可那一日,在公主府中体会过的濒死感。
云媞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时,她一听到牧殊城的声音,只觉万念俱灰。
曾经疼爱她的爹,想要她的性命。那一刻,她真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
若是德昭帝给点压力,牧殊城就要手刃亲女儿,那他和不肯用荣华富贵换儿子一条命的傅子安,有什么区别?
本来便是同等样人。
更不用说牧殊城在母亲沈氏活着的时候,待母亲情深义重,后院里一个妾室都不曾有。可母亲去了,短短一年,牧殊城就助那葛氏在家里站稳了脚跟,叫她做了主母!
还叫那葛氏所生的牧云安,占了与太子的婚约。
从前,牧殊城口口声声说牧云安是葛氏与前夫生的孩子,和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叫她姓牧,不过是可怜她。
可现在,牧殊城开宗祠,改族谱,亲口认下牧云安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牧云安不过小云媞几个月!
从那么早的时候起,爹就背叛了娘!他骗她!
这样的男人……起配为人夫,为人父?
一旁,李怀肃见云媞脸色不复刚才的红润,竟一点一点苍白下去,“云媞,你怎么了?”
云媞回神,看向眼前的李怀肃。
他起来活动了半日,肩上枫叶已飘落在地,被踩在脚下。
云媞心中微沉。
李怀肃帮不上她。
她也根本不该指望。
她得爬上去,靠自己爬上去。
想着,云媞面上浮现出笑意:“殿下……不,怀肃哥哥,云媞信你,都听你的。”
看着女孩面上笑容,李怀肃心间骤然一暖。
好像刚才喝到口中的香茶,终于汩汩流至心田。
云媞:“父亲可知道我在这里?”
“他不知,”李怀肃摇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越安全。”
“这么说,我要长居于此了?”
“恐怕现在,只能这样。”李怀肃顿了顿,“外室的话,你不要再提。我……不会那样对你。”
他要等登上皇位,再叫云媞堂堂正正地,留在自己身边。
给她一场,他梦想过的,大婚。
云媞微微一顿,旋即又笑开,“好,都听怀肃哥哥的。”
说着,她躬身,捞起藤椅上的盖毯,双手抱在怀中,“怀肃哥哥,既然我要长居于此,我想要几盆夜合花养在屋内,可行?”
云媞最喜花花草草,李怀肃一直都知道。
她这样,便是要安心住下的意思。
李怀肃心中一喜,脸上直接带了出来,“现在风声紧,你的小丫鬟也不宜出去抛头露面,你要的话,我今日晚些回给你带回来。”
“好。”云媞脸上的笑容灼灼其华。
这几日李怀肃真得很忙,交代了云媞晚些时候回来,他便出了门。
待来福梳妆好,到得云媞屋里,便见自家小姐面上蒙着白纱,正倚在床边,用小小的石杵捣着什么。
随着她动作,一阵暖香飘到鼻端。
那香味并不浓烈,来福却瞬间有些恍惚。
云媞向她:“掩好口鼻,过来帮忙。”
到得下午,李怀肃人没回来,先差追风带人送了四大盆半人高的夜合花来。
屋中一摆上这四盆花,立时便香味扑鼻。
来福:“小姐,这花儿摆在卧房里,香味不冲鼻吗?”
追风走后,云媞继续带上障面的白纱,捣着石杵里的植物枝叶,“正是香味冲些才好。”
不然,怎么掩下她作的催情香?
李怀肃让她等。
可她等不了了,一日都等不了。
主仆两个花了几个时辰,把那植物枝叶研磨得碎碎的,云媞把细粉倒进香模子里,调上水,小心翼翼地搅拌后,和来福一起出去,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寻着背人处阴干。
来福这小丫鬟,一紧张就要说话。
她扶着云媞手臂,压低声音,“小姐,奴婢总觉得这太子私宅,住得不安生。婉婷说这宅子里没有叫下人守夜的规矩,不许奴婢晚间伺候在小姐身旁,奴婢心中不落定呢……”
“你啊,夜间好好地睡个整觉不好吗?”
“可是、可是……奴婢昨夜出来小解,瞧见……”她声音压得更低,一张小脸皱在一起,竟是十分严肃,“奴婢瞧见,太子殿下就在您院里。”
云媞一愣。
她昨夜睡得早,全不知道门外有人。
来福:“真的!太子什么都不做,就冷冷坐在那里,目光盯着您的房门!看得奴婢害怕!小姐,他昨晚,没对你怎么样吧?”
李怀肃今晨的模样,映入云媞眼帘。
男人在她门前的院里,守了一夜?
怎么可能?
云媞摇了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没对我怎么样。来福,这是人家的地盘,你我现在只是客人,需得遵守这儿的规矩,不好挑拣这么多的。”
不过,她应该很快就能成为主人了。
主仆两个小心翼翼地在院子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摆好需要阴干的香,转身回屋。
一进门。
来福惊叫一声,“小姐,你看那花!”
云媞循声望去,心往下猛地一沉。
那四盆刚刚搬来,刚才还好好的夜合花,洁白的花瓣变得黑腐,卷曲起来。根茎也大片大片地发黑,散发出腐败的味道。
竟是被活生生浇上热水,烫死的!
“谁干的?怎么敢这样?!”
来福声音中都带了哭腔。
浇死小姐的花先不论。
她们两人都不在房里,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地进她们的屋子,如入无人之境!
这……这不就是在赶云媞走吗?
云媞也沉了脸,“去叫婉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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