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媞声音清凌凌的,镇得冷枫生生顿住了身子。
道歉?
可是……
冷枫目光一转。便见屋内屋外,数不清探头探脑的下人,目光闪烁着,齐齐聚在她身上。
她脸色涨红,伸手便要拂开云媞:“我的事,不劳小夫人费心!”
云媞一动不动,并未放下拦住冷枫去路的手臂,“哦?这是为何?”
冷枫绷直脊背,冷声道:“小夫人,纵你是这宅子的女主人,可我,与他们全不一样!”
她侧脸对着那些下人,冷冷一扬下颌,“他们不过是这宅中下人,最卑贱不过的奴才。可我、我是太子殿下请来的僚臣……”
她话还未说完。
一道冷沉的声音,自门口处响起:“既然如此,孤这太子府,怕是请不起冷大夫了。”
冷枫闻言身子剧烈地一抖,她回头。
见到门口李怀肃的身影,她脸色苍白,眼眶瞬间红了。
李怀肃身后,跟着不少府中下人。虽然规矩极好,都不敢抬头直视屋内几人,冷枫却还是瞧见了他们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讥讽。
都在偷看她,瞧她的笑话!
冷枫身子打颤,用力地攒紧手指。
怪那外室,都怪那外室……叫她在殿下跟前丢了脸!
攥紧的手指,触到了衣袖里,那块酒坛碎片。
又冷,又硬。
就像是此刻,李怀肃看向她的目光。
不能……不能就这样被殿下误会!
冷枫心一横,拂开云媞手臂,疾走几步,到了李怀肃跟前,直接跪下:“殿下,属下的职责就是照顾您的身子,可、可现在这府中,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图谋不轨,私下里给您服用这等不干不净的脏东西!属下实在忍不得,今日才如此僭越……”
她脊背笔挺地跪在地上,把袖中藏了许久的碎片举得高高的,递到李怀肃跟前,“太子殿下,属下因担忧您的身子,在您那日喝的桂花酿中,验出了脏东西的痕迹。属下留心查访,不曾想,竟……竟在小夫人房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抖着手指,指向刚才自己摔倒时,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纸包。
此刻,纸包敞开着,里面细细的粉末都扬了出来,洒在地上朱红色的暖席上。
李怀肃看着冷枫,面色冷沉。
他身旁,云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衣袖轻轻拂在男人手臂上。
李怀肃皱眉。他上前一步,微微侧身,挡在云媞身前。
双眼冷冷看向冷枫:“冷大夫,你确实僭越了。”
他的云媞,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更不允旁人对她指指点点!
可还不得李怀肃开口。
冷枫膝行两步上前:“殿下勿要不放在心上!”她看向手中瓦片,嫌弃道:“属下验出,这腌臜东西本就出自民间,配料用不得上得了台面的好东西!久服,怕是、怕是……”
她白皙的脸颊涨红,本有些犹豫。
却在目光触到一旁云媞华贵的衣角时,一咬牙道:“若是久服,必会伤及子嗣!殿下,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万万不可轻饶!”
冷枫此言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连逐浪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动摇国本,确是大事!罪名若是落实了,这院中……怕是要流血!
闻言,李怀肃只觉一股痒痛,直逼心脉。他皱眉,忍下咳嗽,“别再说了!”
男人上前一步,身形彻底挡住云媞,为她隔绝冷枫那意指十分明确的目光。
可不曾想,李怀肃身后跟进来的下人中,响起婉婷极轻极轻的声音,“殿下,此等腌臜物儿,损伤了您身体。若是、若是皇后娘娘在天之灵知晓,该有多难过啊!从前,咱们这宅子里,可从不曾有这种脏东西!”
李怀肃看向云媞。
女孩就这么静静立在他身边。
她脸色稍嫌苍白,鸦羽似的长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在她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知道云媞性子一向直爽,有话直说。
可她此刻,却格外的沉默。
李怀肃心口微微往下一沉。
这一刻,他恍惚间觉得,云媞离他好远、好远。
原本远远站在下人堆里的婉婷,窥着李怀肃脸色,知道太子应是信了一半。
她抬眼,飞快地与冷枫对了一下眼神。
知道机不可失,冷枫心一横,扬声说道:“殿下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自应当亲贤臣远奸佞,小夫人房中发现了这东西,就是算计过您的铁证!她实在不堪为这宅子的主人,不堪陪伴在您身侧!求殿下……”
瞥见李怀肃看向云媞的神情。
冷枫咬唇,直道:“将她正法,以儆效尤!”
图谋太子,甘做外室的,能是什么好女人?
纵死在这上面,也不碍着什么!
李怀肃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被一阵咳意逼得撑着桌案,不住咳嗽。
身子轻轻摇了一下。
他咳着,冷眼里看着一旁的云媞,依旧是垂眸静静地站着,看上去格外的……
心虚。
云媞不动。
一旁离得最近的冷枫却忍不住了。
“殿下!”她焦急叫到,连忙伸手要扶住李怀肃臂弯。
还不忘狠狠剜了一眼一旁的云媞。都怪她!掏噔坏了殿下身子,她定要……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
冷枫胸口一滞,是被李怀肃重重推开,“孤的事,轮不到冷大夫来说三道四!”
不看白着一张脸的冷枫,李怀肃眸光转向云媞。
他不在乎她对他做了什么。
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不解释两句,怕是名声有损。这人的名声一旦有了瑕疵,再想恢复,可就难了。
李怀肃:“云媞,你……”
可云媞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避开李怀肃目光。
正在李怀肃一颗心就要跌落谷底时。
一旁的来福再也忍不住了,她直冲着冷枫:“冷大夫,你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是你,偷偷摸摸进了我们小姐的屋子,反倒倒打一耙,往小姐身上泼脏水?药王的弟子,都是这般行事?”
“你怎配提起我师父!”
冷枫直接沉了脸,“什么泼脏水?这脏东西就是我从妆台屉子里搜出来的,你们还敢不认?”
“什么是脏东西?”来福干脆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了那个被摔开了的小纸包,“冷大夫,难道你说的是这?”
“自然!”
来福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将那纸包递给一旁的逐浪,“逐浪大哥,你常年跟在殿下身旁,见多识广,您来看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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