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没有叫裴珩起身,握住虞皇后的手,迈步进门。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起来吧。”

    “皇上,裴珩犯下大错,不敢起来。”

    “嘿,你还跟朕杠上了是吗?”

    “好,你喜欢跪,你就跪着。”

    “今日朕和皇后都在这儿,你好好说说,当年之事,究竟如何。”

    “南宏罚南二小姐罚的那么重,有没有你的意思?”

    “回皇上,是裴珩之意。”

    “南大人之意是对南二小姐处家法,再把她禁足三个月。”

    “裴珩不愿。”

    “所以真是你害得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在凛冬跪了一夜,再把她驱逐去外庄?”

    裴珩跪得腰杆挺直,“是。”

    皇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要真是跪死冻死,一了百了。”

    “没死,去外庄,也能磋磨死她?”

    当初他的想法,被皇上彻底撕开,呈在帝后眼前。

    裴珩感到难堪,很快被悔恨吞噬。

    在景家,他掐住她的脖子时,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再想一次,南妗分明是存了求死的想法,她是真的等他掐死她。

    “皇上,裴珩犯下大错,恳请皇上责罚。”

    “南二小姐那边,裴珩也想亲自去跟她道歉。”

    “道歉弥补不了,她想如何做,哪怕是杀了裴珩,裴珩也毫无怨言。”

    “还望到时候,皇上莫要怪罪南二小姐。”

    裴珩两手交叠在地上,额头贴地。

    皇上看他跪成一团的身影,笑了,笑容越来越冷。

    “哼,你这是想威胁朕,还是威胁南二小姐?”

    “人家想要你的命,就不会躲在皇宫一个月,主动求朕解除跟老五的亲事。”

    “她是不想见你,更不想再跟你们任何人有瓜葛。”

    “这些日子,你在宫里好好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门槛。”

    “至于如何罚你,朕等早朝那些人出主意。”

    “谢皇上。”

    “裴珩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帝后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呢,这臭小子急着赶人,把皇上气得又瞪他一眼。

    门外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样子。

    窦公公眼尖看到,出去片刻,一脸凝重的回来,不知如何开口。

    “有事儿直说。”

    “皇上,宫外传来消息,南二小姐从南家家宴回去之后,吐血昏迷。”

    “大夫诊断,中毒所致,何毒,暂不知。”

    皇上“蹭”地站起来,眉头拧得死死。

    “这才真相大白,就有人想要害她?”

    “皇上,五皇子和景家表公子薛礼恳求,派位太医前去查看。”

    “还等什么,快去安排。”

    皇上伸出手,指着裴珩,颤抖得厉害。

    恨不得戳上他的脑门,最好戳破,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好好反省。”

    皇上甩袖。

    裴珩跪在地上转个方向。

    “皇上,臣想出宫看看南二小姐。”

    “你又不是太医,你去看有什么用?”

    “万一太医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你一看,前功尽弃,嫌人家死得不够快?”

    虞皇后扯扯皇上的袖子。

    “皇上。”

    皇上顺势握住虞皇后的手,对她摇头,脸上就差写着“是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皇上,此事因臣而起,臣恳求皇上,放臣去看看。”

    “只要南二小姐无性命之危,臣立刻回宫受罚。”

    “皇上,老五和景家表公子都在,五郎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您就让他去看看。”

    “您把他关在这里,万一他溜出去,朝堂上那些人知晓还指不定怎么刁难呢。”

    “要是他们把矛头引向南二小姐,会越发难收场。”

    “裴珩多谢皇后娘娘。”

    哼,还知道用阿音来逼他。

    皇上皮笑肉不笑。

    “朕看,也不用等到上朝了,朕先罚你一遍。”

    “朝堂那些人有更好的处罚方式,朕再来罚你第二遍。”

    “你把你这四年得到的所有赏赐,还有俸禄,全部送给南二小姐。”

    “南二小姐醒了之后,她对你杀要剐,朕不管。”

    “要是你还能喘气,你给朕滚去内刑司领五十棍。”

    “臣谢恩。”

    ……

    南妗第一次进入南家,就有部分小姐认出来。

    大家从湖边回到前厅,看到南妗还在。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南妗昨日参加了南家的家宴。

    只是刚走出南家,她就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吐血昏迷了。

    这桩家宴,还真是热闹得很啊。

    叶寻守在南妗床边照顾她。

    景霄和薛礼进宫请太医,太医是请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最不受欢迎的人。

    “你来做什么?”

    叶寻冷着一张妖孽的脸,目光几乎要把裴珩凌迟。

    “你给我滚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叶寻先走出去。

    裴珩望着脸色苍白的南妗。

    短短几日,她瘦得这么快。

    露出来的脸和手,瘦可见骨。

    可能是真相大白后,所有一切都搅和在一起,他恍惚看见她脖子上的掐痕。

    那么重的一道,比利刃还刺目。

    看见裴珩还站在床边,景霄推他一下。

    “快去。”

    再不去,叶寻估计要进屋把他拖出去了。

    裴珩站在叶寻面前,唇瓣蠕动还没发出一丁点声音,重重的拳头往他脸上砸。

    裴珩连连踉跄,重重撞上墙,身形勉强稳住。

    嘴角溢出一道鲜红的血。

    裴珩又想开口,又是一拳给他的脸砸了个对称。

    拳拳到肉的声音传进屋内,薛礼心惊胆颤,好几次偷瞄景霄,景霄无动于衷。

    再这样打下去,裴珩不会被打死吧?

    景霄安慰,“叶寻有分寸。”

    他都知道,裴珩今日要是敢出现在叶寻面前,纯属是找打,裴珩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分明是故意送上门让叶寻出气。

    也就是骆沐风不在京城,在的话,极有可能混合双打。

    “裴珩,我一直以为,是南家太绝情。”

    “原来真正绝情之人,是藏在背后的你。”

    “我们这些人,谁都了解谁。”

    “南家的决定,是你在干涉,对吧!”

    “她当年才十二岁!”

    “她在外庄受磋磨三年,跳下悬崖,死里逃生,失去所有记忆。”

    “她本来都已经忘掉所有痛苦,她本来已经放过所有人,放过自己。”

    “你们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

    “为了保住你的南大小姐,为了维护你的南大小姐的好名声,你想让她“以死谢罪”是吗?”

    “说,解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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