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武灵宏光 > 第三章 整段垮掉
    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如果在极端气候条件下,平均寿命只有五六年。

    无论是两仪仙盟或四象仙盟,盘古星球绝大部分修行人都把凡人称为泥胎,说成贱种——好像在讨论猫狗,似乎人命在他们眼里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回到璇玑星仙界,在遥远的地球,对于大多数商业体,对于公司来说,念资本主义圣经的教祖老板们眼里,三十五岁以上的人也不算活人了,变成狗都嫌的行尸走肉。大学生则是便宜好用的人力资源,如果不听话,换一个就是了,依然符合人道主义。

    璇玑星球的种族何其多,文明世界的人族也不会把原始部落的食人族当成同类,社会形态跟着时代一次又一次更新,但是最文明与最野蛮的地方就像两个世界——把非洲极偏远的岛屿部族的野人送到纽约大都会去,或许这野人也会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颗星球,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到了宙域星空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回到盘古大陆来,五气朝元宗的元英和元梅根本就没把小河妹妹当成人族——她是武灵真君的玩具、奴隶、宠物,是可以随时替换的东西。

    有一个关于时间的常识——往往是炼气、筑基时期的修行人会遇见迷障,被各种各样的邪魅所迷惑,这恰好代表了他们依然有强烈的同情心,有旺盛的精力和热情。

    这些年轻的修行人依然会认为,凡人与自己是同一个种属,同一种生物,可以同爱同恨,甚至同生共死的物种。

    可曾记得玉衡派吞金功别院首席弟子,剑心突破金丹以后,依然忘不了十门峡的村姑,肉欲也好情债也罢——其实在沈孟冬真君眼里,剑心没有做错什么。

    我们尚且年幼的时候,或许有一位宠物伙伴跟在身边,除非它是长寿鹦鹉,要把你送走的老龟,排除这些极端物种,像猫猫狗狗这类好朋友,跟你一起长大,十五六年以后都要老死。

    后来再去养同样的宠物,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你知道这些猫狗活不长,能寿终正寝都算走运,如果遇见大病大痛,哪怕是做个绝育小手术,麻醉程序出了差错都能带走它们的小命。

    盘古星球的凡人在仙人眼里,就是这种“东西”,修行人活得越久,就越不在乎凡人的生命——西北荒地人均三十来岁的寿数,对于仙人来说实在太短暂太虚幻。

    元婴期的木灵根修士如果有养生秘法,可以活七百多年。

    化神期以后保底有一千八百寿,这几乎是一个王朝二十代人的历史。

    这种麻木与冷血是盘古星仙人的通病,而且对泥胎贱种特别关照——是专门歧视人族,却可以对猫猫狗狗网开一面。

    每一条灵根踏上仙道之前,都是红尘俗世里翻滚挣扎的蝼蚁。

    破茧成蝶以后,修行人总有一种强劲的思维惯性,一种强烈的报复心。

    他们绝不想与凡人混为一谈,似乎连出身都成了耻辱的印记,譬如生养他们的父母如果是泥胎,是没有灵根的贱种——也要想尽办法抹去过去的历史,总要编撰一段故事,比如他本来就没有父母,是天生地养的孤儿,能踏上求仙之路,全都靠自己。

    或许你会诧异,难道盘古星球的仙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么?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有个体差异,但是五柳大圣的徒弟们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些金刚罗汉进了山,侥幸能捡回一条性命,再有下山探亲的机会,与亲生父母宗族同胞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厚壁障。

    或许可以用这一身神功为家族谋求福利,但是不用百年,或许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十年之内有灾荒有瘟疫,就要和两亲天人永隔。

    要牺牲个人的道途,为泥胎凡人亲属干多少事呢?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呢?

    在如此残酷的高压环境下,原地踏步都是一种倒退,是浪费天赋,因为身边的师兄师弟不会等你,他们可以放弃更多的东西,可以在论资排辈环节压你一头,可以争取到更多的灵石材宝,他们多吃一口,你就少吃一口。

    剑心能浪费三四十年的时间去陪伴十门峡的姑娘,因为他是天才,他有这个资格。

    可是天才总是极少数,个体差异几乎能忽略不计,绝大部分修行人都没把自己的泥胎亲属当回事,甚至会恨自己的出身——如果没有那么多穷亲戚,他不会受良心谴责,不会有心魔拦路,不用遭受这养育之恩带来的烧心痛苦。

    退一步来说,剑心了却这段感情以后,他也会慢慢变老,再遇见容貌近似性格相同的女人,他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充满激情和热爱——说得好听叫成熟,说得难听就是麻木。

    顺为凡,逆为仙。

    修行人既然得了长寿,就不可能符合自然规律,肉体或许没有变老,可是这颗心要反复锻炼,只能维持着最低功耗,忙于应付各种各样的杂念,慢慢把人性丢掉。

    五气朝元宗的厢房里,让元英和元梅感到诧异的事情,正是武灵真君与开府总管的态度——这两个武灵山的话事人好像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泥胎贱种和灵根修士混为一谈。

    “小李和小王两个孩子,他们的父母亲都死在黄沙妖魔的手上。”

    陈富贵起初还想讲讲道理,与客房里诸位仙家弟子交代前因后果。

    “我和师兄好不容易救下这两个小娃娃,要帮人帮到底——虽然没有灵根,在县城找事做讨生活,偶尔来武灵山上帮忙扫地擦桌,也可以挣点外快,嘿嘿”

    说到此处,陈富贵阵阵发笑。

    “找个借口多塞点钱,小孩子没了爹娘养育,绝不能饿死冻死——要傲霜长老帮忙照顾,他们读书认字,长大了也是佩县的栋梁。”

    “富贵总管。”元英只觉得荒谬:“既然这两个贱”

    说到这里,陈富贵突然抬头,两片眼镜里,蓝汪汪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毒凶悍。

    “这两个凡人”元英立刻改口:“和武灵真君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他私生子,他们受了恩惠,就应该报恩。反而给药师长老添麻烦,要讨得更多好处——岂不是倒反天罡。”

    陈富贵:“那是闾丘无忌和两仪仙盟欠他们的”

    元梅脸色剧变,元英坐立不安。

    在场所有的修仙人士都感觉背脊发凉,听不懂这句话,好像和富贵总管说着两套语言——璇玑星天仙究竟在想什么?

    元英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欠他们的?”

    “要我给你算一笔细账?我这个人最会算账”陈富贵敲了敲桌,要两位仙姑提神醒脑,把耳朵洗干净听好:“武灵山的守护神还在,哪里轮得到黄鼠狼来吃人?”

    “两仪仙盟给黄沙妖魔发仙服,送诰命敕文——它的妖怪子孙披着人皮纵马行凶,县丞为虎作伥把他们的娘亲蒸了,这笔账应该算在谁头上?”

    “为了钱,为了这些灵石,有多少李成峰和王小河要死全家?”

    “这公平吗?”

    陈富贵双手互抱,满头的白发尽显老态,他才二十四岁,来到西北荒地以后,见了太多太多人间惨剧。

    “你们是仙人,不用和凡人讲什么公平,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或许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这些弱者就应该被淘汰,或者用另一种方式来供养强者。”

    “两仪仙盟的门派代表们,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我认为我自己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要好处占尽,但是不能坏事做绝。”

    富贵唇干舌燥,在满屋子金丹元婴前辈的灵压面前,他没有半分退缩避让,既不好色也不胆小。

    “你们向西北荒地上挣扎求存的芸芸众生索取了太多太多东西”

    “你们把妖魔当成狼狗,放狗咬他们,逼他们下矿,要地方国王配合,乡绅土豪来囤积粮食反复盘剥,多少人因为冬天吃不上一口饭,被逼得卖身为奴?”

    “你还要骂他们是泥胎贱种,连人族都不算。”

    “代我多愁善感的师兄讲几句话——”

    “——我没有那么好,但我师兄是个好人。”

    “除了动用仙法屠戮百姓以外?你们有什么坏事没做过?”

    “我只是觉得,小河和成峰不能死,如果他们死在养心殿厢房门前,有很多血就白流了。”

    “你要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今天你走运,元英仙姑。”

    陈富贵指着两位宾客的鼻子,从元英开始,从元梅结束。

    “还好傲霜长老把法器拦住,你没有得手,否则五气朝元宗的各位同道——你们别想下山,都要留在药园里当肥料”

    此话一出,元英火气上涌,她心想一个筑基天魔后裔,哪来的胆子敢这么说话。

    “开府总管,你不要欺人太甚”

    陈富贵身后突然多了一个武灵真君——

    ——罗平安来得悄无声息,又快又安静。

    “我今天把话说明白。”富贵接着讲:“你就是一条母狗,狗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李王两家的小娃娃是武灵真君的善功,伤了善功一根毫毛,我把你丢进锅里炖烂了喂黑风!”

    “要你跪到兰傲霜长老面前,给她磕头谢恩——谢她救命之恩呀。”

    三十三支法剑吐出乾金电光,地磁之力引动房室里六位客人的须弥芥子。罗平安没有说话,却什么都说了。

    “不提佩县地方这两个小孩。”陈富贵拄着椅把往前探身,又一次指着元英的鼻子:“你要有本事活着下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别以为自己的性命多娇贵——杀人就要偿命,杀良民要死全家的。”

    “两仪仙盟在西北拿走多少东西,我陈富贵总有一天要亲手取回来。”

    武灵真君浑身散发出凌冽杀气,炙热滚烫的三昧神念掠过元英道人的脸颊,她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气脉都开始梗阻。

    铁杆兵还没有现身,只凭借元婴期气机锁定,这三十三支浸磁法剑构成的七绝杀阵,各处阵基阵眼已经落位,再没有飞空逃窜的机会。

    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和武灵真君斗法,连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对比元英师姐,心思细腻的元梅师妹早一步低头认错,扑通一声跪倒在武灵真君面前。

    “前辈!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元英跟着跪下,连连磕头,脑袋砸在青砖上砰砰响。

    “我知错了!求武灵真君饶我一命”

    虽然嘴上这么说,五气朝元宗两位仙姑还是疑惑,还是难为情,还是委屈。

    她们活了那么久,不能理解璇玑星天仙的想法——

    ——这两个凡人的小命,真有那么重要么?硬要往善功上掰扯,怕不是武灵真君找到借口,要给药师长老一个面子。

    罗平安给兰傲霜传音:“她们认错了。”

    兰傲霜传音回应:“恩人,你别和我说这个事情,我不在乎。忙着哄孩子呢。小河一直在追问,她娘亲是不是活不过来了——让她们来药园给小河赔礼道歉。”

    武灵真君的灵玉开了个免提,要五气朝元宗的客人听清楚。

    富贵总管还在慷慨激昂的宣讲——

    “——既然这残酷世界如此对待西北荒地的老百姓,索取了那么多东西,我想做点什么。”

    “修仙就是逆天而行,或许不用遵守这弱肉强食的规矩。”

    “我和师兄在玉衡派拜师学艺,从引气入体开始,到现如今元婴境界,也只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你说快不快?我倒是觉得慢了!”

    “因为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四年!整整四年!”

    “我就是等一个机会!要争这口气!”

    “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要告诉你们”

    “老百姓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哎!哎!平安你先别走!”

    “哎!你走了我怎么往下说呀!”

    毫无疑问,整段垮掉。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整整一年了,玄骨长老,你不明白的。”

    佩县往武灵山的官道,两匹老马翻山越岭,跨越一万三千里,赶了一年的路,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肖小王爷掏出灵玉,从玉衡离开,渡过内海翻过山川,临近武灵山周边,玄骨长老依然在劝。

    “灭浊,你是大周帝国的天才,以你十九岁筑基的修为境界,三十五岁以前成就金丹,哪怕离开玉衡派,回到朝堂也要封王拜相——何苦困在一段旧怨里?要煎你的寿元,毁你的道心”

    “老东西!你当初不帮忙!现在倒要来管闲事!还在偏袒罗平安?”肖灰头土脸的,长出一副络腮胡,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飞奔一百多公里。

    玄骨:“不过一场比武切磋”

    肖打断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一年里我多么痛苦?不光得养伤,还要受人冷嘲热讽——我会阴裂开!他想要我的命啊?!有仇不报非君子!”

    当初罗平安奔着命根子去的岩突法术差点把小王爷打成小郡主——他往大周皇宫找到大内总管领个太监的职位不成问题,都不用做手术了。

    跟在肖身边的小妹说道:“哥哥,不必和玄骨长老多费口舌,你人已经到了武灵山,山长水远,他还能拦住你么?找到罗平安痛快战一场便是!”

    “婉儿妹妹,这一路多亏有你陪伴,如果是我一个人,恐怕走不到武灵山下。”肖断了通讯,脸上都是无限温柔。

    说起这个婉儿,是肖在皇家猎场找到一个养马人家里,见到养马人的女儿,他暗生情愫,立刻娶为正妻,名字叫唐婉。

    婉儿没有灵根,只是一个凡人,肖是筑基修为,不能神行飞空,这一路妻子跟在他身边,两人轮流驾车穿越万里,日夜兼程赶路寻仇,就为了争一口气。

    肖看见朱雀门,终于能歇息片刻,这一路奔波耗费太多精神,沿着县镇一路走过来,没工夫去打探消息,只顾着采买马匹和酒食,须弥芥子里的银钱灵石快要花光——想到此处,他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此地灵气稀薄,罗平安的修为应该只退不进,我肖走了万里路,心性愈发坚韧,再不是从前那个心浮气躁的小角色,再上擂台决一胜负,一定能赢的。

    “罗平安!给我等着!”

    武空:“有邀请函吗?是哪里来的?”

    “不是”肖被拦在朱雀门外。

    武禅:“今天是武灵真君封神大典,受邀门派可以上山,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肖:“我来找罗平安”

    武空:“要找师父?你有邀请函吗?”

    肖:“什么邀请函?”

    武空:“你是两仪仙盟的人吗?”

    肖:“我从中原来!我找罗平安!”

    武空:“哦!”

    武禅:“你也是来拜师学艺的?”

    肖:“没有没有!我来报仇”

    武空看着武禅,又看了看肖——

    ——他起初以为这个筑基小子是玉衡派送来深造的学徒,没想到师父在中原也有仇人。

    武空拦住了唐婉,与肖说。

    “那你走员工通道吧。”

    金莲玉女掏出紫金钵,要肖踩上法器,去七政殿等候。

    “婉儿怎么办?”突然肖心里有点没底,这两个守门的童子实力深不可测,行气吐纳深远悠长,他态度立刻软弱:“她是我妻子”

    唐婉喊道:“哥哥!你尽管去!”

    武空看了一眼唐婉的身段,四体有力皮肤粗糙,身上有一股草料的味道,应该是养马人。

    “要不你也走员工通道?去药园帮帮忙?有工钱的!”

    没等肖回话,一股强而有力的三昧神风把唐婉送上紫金钵。

    武空拿出灵玉,给武灵真君打电话。

    “有人上门寻仇,送去七政殿了,辛苦师父接待一下。”

    肖心乱如麻,坐在紫金钵里不敢动弹,放眼望去山川树木往身后飞掠,从神行速度来判断,或许这守门童女有元婴修为了

    “你和我师父什么仇什么怨呀?从中原来?受了不少委屈吧?”

    武禅盘着腿,放下架子大大咧咧问道。

    “哎!怎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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