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右侍郎兼鸿胪寺卿石星,奉命前来与朝鲜使臣商讨女真人与朝鲜起冲突,以及铁矿开发一事。
石星这个礼部右侍郎,也是刚刚才上任的,还热乎着呢。
接待藩属国使臣,是礼部和鸿胪寺的事。
就跟一个小小的朝鲜使臣谈事,大明不可能派礼部尚书前去,
礼部除了尚书之外,还有一左一右两个侍郎。
礼部左侍郎沈鲤,是一个文化人,知识分子,不适合干这种差事。
原本的礼部右侍郎是高启愚,因为之前受到弹劾,闹得沸沸扬扬,他主动上疏请辞,因此礼部右侍郎的位置就一直空着。
鸿胪寺卿的位置,也空着。
朱翊钧便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石星,调任礼部右侍郎兼鸿胪寺卿,专职负责此事。
石星来到鸿胪寺,前来与馆驿中休息的朝鲜使臣商谈相关事宜。
他的身后,还跟着礼部主客司主事,张我续。
张我续的父亲,就是原顺天府尹,现户部仓场侍郎张国彦。
石星进入鸿胪寺,直接走到大堂中坐下,压根就没去找朝鲜人的意思。
张我续呢,也在一旁坐着,也没有去找朝鲜人的意思。
鸿胪寺的官员们一看,你们都不急,那我们也不急。
大明这边不急,可朝鲜那边急的不行。
朝鲜人干嘛这么早就来朝贺,就是专门为这事来的。
本来他们就被扔在鸿胪寺的馆驿中晾了好几天,如今听说大明派来商谈的官员到了,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
朝鲜使团带队的是朝鲜工曹判书,朴国昌。
朝鲜,深受中华文化影响。朝鲜的官服,就是比着明朝官服来的,朝鲜的各个政治机构,和明朝也差不多。
明朝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朝鲜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曹。
明朝六部的主官叫尚书,朝鲜六曹的主官叫判书。
尚书在明朝是正二品,判书在朝鲜也是正二品。
以往朝鲜派人来大明朝贺,多是由吏曹判书或礼曹判书带队,可由于这一次可能会涉及到铁矿,便派遣工曹判书朴国昌带队。
朴国昌听说大明派来商谈的官员到了鸿胪寺,以为是要干正事的,他为了显得重视,特意换了一身新官服,又净了面,又洗了手。
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人,朴国昌急得团团转。
他不急不行啊,朝鲜的军队打不过辽东的军队,再说了,就算能打的过,他们也不敢打。
铁矿被辽东的军队挖着呢,他在这拖一天,朝鲜的铁矿资源就得流失一天。
朝鲜的高级官员,全部都是贵族。
在李氏朝鲜,贵族生下来就是贵族,平民生下只能是平民,甚至更多的连平民都不能算,而是算作贱民。
李氏朝鲜的平民可以通过科举等途径当官,但当不了高官,因为高官,只能由贵族担任。
朝鲜王的家族,也只不过是最大的那个贵族而已。
辽东军队挖的铁矿,名义上是朝鲜的铁矿,但实际上就是他们这些贵族的铁矿。
朴国昌在朝鲜能当上正二品的工曹判书,就说明他一定是贵族出身。
明军挖的铁矿,那就跟挖他家的铁矿是一样的,他能不着急吗。
跟在朴国昌身后,同样急得团团转的,还有朝鲜使团中的礼曹参议,金珍古。
朝鲜礼曹相当于明朝的礼部,礼曹有正二品的判书,其下还有从二品的参判,正三品的参议。
这里的品级,是指朝鲜王朝内部的品级,不对应大明朝的品级。
朝鲜派遣使团前往大明朝贺,光派个工曹判书不行,礼曹怎么也得派人去,毕竟礼曹干这事,才属于专业对口。
可光这么转圈也不是事啊,金珍古停下脚步,看向朴国昌,“大监,明朝的官员已经到了鸿胪寺,您说怎么还不前来与我们商谈?”
大监,可不是什么太监,而是李氏朝鲜对一二品官员的尊称。
朴国昌也停下脚步,“那么大一个铁矿,谁能不动心。”
“我朝鲜境内有大量的矿藏,其中就有不少金银矿。可我朝鲜历代殿下为什么下令不允许开采,不就是担忧一旦开采,会被明朝索要吗。”
“这次茂山铁矿被明朝发现,实属无奈,而且已经有明军进入我朝鲜境内开采。”
“明朝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怕是垂涎三尺,不肯轻易松口。”
“如今,应该是故意晾着我们,好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金珍古面露烦忧,“大监,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朴国昌苦笑一声,“能怎么办?”
“我们朝鲜虽然是明朝藩属国,可真要是论国土面积,也就相当于是明朝的一个省,甚至还不如明朝的一个省大。”
“从高句丽到高丽,再到我们朝鲜,面对强大的中原王朝,只有一个结果。”
至于这个结果是什么,朴国昌没有说出口,可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不自由,毋宁死。那你就去死吧。
沉默许久,朴国昌这才接着开口,“但愿与我们商谈的,是明朝的君子。”
巧了,朱翊钧刻意避开了礼部左侍郎沈鲤这位君子,而派来了礼部右侍郎兼鸿胪寺卿石星。
石星在鸿胪寺大堂中,对着礼部主客司主事张我续,特意的叮嘱,“茂山铁矿是我大明发现的,不管怎么着,我大明最起码要占七成。”
张我续善意的提醒,“石侍郎,茂山铁矿虽然是我大明发现的,可毕竟是在朝鲜境内,咱们是不是适当再礼让一些,不然,不好谈呐。”
石星一副惋叹的样子,“就是因为考虑到茂山铁矿是在朝鲜境内,我才让给他们三成的。”
“要不是我大明发现了这么大一个铁矿,他们朝鲜能知道?”
“没管他们要勘探的费用,就已经够给他们面子的了,还轮的着他们在这挑肥拣瘦。”
“张主事,一会你看我眼色行事。第一次商谈,达到预期效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咱们必须把气势拿出来,把价码顶上去。反正现在是咱们占据优势,只有这样,下一次商谈的时候,咱们才能把握主动。”
“下官明白。”
石星接着又喊来一位鸿胪寺的官员,“去把朝鲜人叫过来。”
“是。”
很快,鸿胪寺的这官员引领朝鲜的两位使臣朴国昌、金珍古走进大堂。
路上,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向他们二人交代了石星和张我续的身份,因此一进到大堂,朴国昌便向见礼。
“石侍郎。”
石星没有回他,而是站起身来,张我续也跟着起身。
“奉旨。”石星的口中肃然道出二字。
朴国昌、金珍古两人一听,立刻撩官服跪倒在地。
“有明朝鲜国陪臣朴国昌,”
“有明朝鲜国陪臣金珍古,”
“恭请圣安。”
“圣躬安。”
走完程序,石星这才笑着搀扶起朴国昌,“贵使请起。”
“刚刚本官身负皇命,奉旨前来,还望贵使不要见怪。”
朴国昌笑着回应,“哪里,哪里,觐见天子,本就是臣子本分。”
“只是朝鲜事务繁重,殿下不能亲自前来觐见天子,特托陪臣代为向陛下请罪。”
“今未得有幸见天子容颜,还请石侍郎代为转呈陛下。”
“本官一定代为转呈陛下,朝鲜对我大明历来恭顺,相信陛下不会怪罪。”
说着,石星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贵使请坐。”
“贵使此番提前到来,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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