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要亲自发放赏银。

    京营二十八万人呢,你朱皇帝一个人,得发到什么时候去。

    朱翊钧就是要亲自给京营发放赏银,这可是收买人心的绝佳途径。

    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结果小站的兵练着练着,就全成袁世凯的兵了。

    朱翊钧这也是以史为鉴。

    同时,朱翊钧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铸币。

    王家屏,张学颜,梁梦龙等人,也都没想到皇帝竟然要亲自发放赏银。

    朱翊钧见有人想劝谏,不待他们开口,便立刻吩咐,“张宏,准备赏银。”

    “腾冲伯,让将士们分批到堂外领赏。”

    皇帝旨意已下,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臣、奴婢,领旨。”

    到发放赏银的时候,户部和内廷的官员可忙起来了。

    户部拉来的银子也好,内廷拉来的银子也好,都是大块的银锭。

    而这次要发放的,是每人一两银子。大块的银锭都需要称重裁剪后,再发放。

    朱翊钧见状,也不着急,一天发不完,那就两天,两天发不完,就两个月。

    称重裁剪的这个空隙,朱翊钧就和前来领赏的士兵随便聊两句家常。

    你家是哪的啊?

    今年多大了?

    家里几口人呐?

    普通士兵,能见上皇帝一面,那就够吹一辈子的了,更何况皇帝还主动和他们说话。

    军心,这不收拢住了吗。

    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朱翊钧一直在给士兵发放赏银,聊家常。

    虽然话都是差不多重复的,可士兵却是不同的。朱翊钧不记得每个士兵的模样,可每一个士兵,都能记住朱翊钧的模样。

    朱翊钧能感受到,那些士兵眼神中的炙热。

    大明的百姓,能够见到自己所在地的知县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皇帝,

    有的士兵干脆激动的说不出话。

    还有的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一旁的王家屏、戚继光等人看的明白,皇帝这一招厉害啊。

    既避免了赏银被层层贪墨,还能收买军心。

    狗撵鸭子呱呱叫。

    真是高明。

    过了中午,户部尚书张学颜,兵部尚书梁梦龙,两个人告罪离开。

    朱翊钧是皇帝,他不干活,还有内阁、司礼监顶着呢。

    王家屏是内阁大学士,可内阁大学士有三位呢,缺了一位,那两位也能应付。

    这两位尚书都是各自衙门的一把手,很多事都需要他们二人去处理。

    但皇帝还在京营呢,户部、兵部的两位尚书有了,这两个衙门还得来人陪王伴驾。

    于是,到了下午,户部、兵部各来了一位侍郎。

    夜幕降临,大堂亮起灯火。

    张宏走到朱翊钧身侧,躬下身子,“陛下天色不早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回宫歇息?”

    “那就回宫,明日再发放。”

    王家屏也松了一口气,他在旁边陪着杵了一天。

    第二天,朱翊钧就改变策略了,一批一批的接见士兵,发放赏银。

    没办法,京营人太多了,扛不住。

    银子,则是让户部派人,连夜去京营裁剪称重。

    户部的官员心里直骂娘,这么多,得弄到什么时候去。费劲不说,一点油水也没有。

    等京营赏银全部发放完毕,朱翊钧在乾清宫召见内阁的三位大学士,户部尚书张学颜、左侍郎王之垣、右侍郎王遴、仓场侍郎张国彦。

    众人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的目的,铸币。

    能位列台阁的,哪个不是人精。

    起初皇帝让几位文官陪同去京营发放赏银,而且由皇帝本人亲自发放,都以为是皇帝用来收买人心的手段。

    可是,在场人员费时费力裁剪称重银锭的时候,王家屏等官员就明白了,皇帝要在钱上打主意。

    既然裁剪称重银锭那么麻烦,就必然要重新制订标准,统一货币。

    “前几日朕去京营向士兵发放赏银,深感疲惫。”

    朱翊钧的声音传来,在场的官员立刻打起精神。

    “一块银子,使用时竟然这么麻烦。”朱翊钧瞟了一眼旁边的张宏。

    张宏拿出一个钱袋,将里面的几枚铜钱倒在书案上。

    “百姓使用银子时,往往还要裁剪称重,才能得到合适的重量,如此繁琐,很是麻烦。”

    “为了了解民间疾苦,朕派人到京师街头查看百姓使用银钱的情况,并加以记录。发现,民间货币的使用,着实不易。”

    朱翊钧拿起一枚铜钱,“这枚铜钱,是唐天宝二年铸造的。”

    “这枚铜钱,”朱翊钧又拿起一枚铜钱,“是宋嘉佑二年铸造的,这枚是元丰四年铸造的。”

    “剩下的这两枚新一些,一枚是洪武十六年铸造的,一枚是正统十一年铸造的。”

    “我大明缺铜呐。”

    “朕听闻云南又开了一处铜矿?”

    众臣没想到,不是应该商讨铸币的事吗,怎么一下转到铜矿上了。

    内阁首辅申时行躬身奏报,“回禀陛下,云南境内铜矿相对较多一些,本月初六,云南巡抚刘世曾上奏,发现了一处新的铜矿。”

    “刘世曾的意思是,前番为了筹措征缅大军的军需,云南掏空了家底,至今未恢复元气。便想将这处铜矿产出,全部截留云南,以解民困。”

    “民困当然要解。”朱翊钧给予肯定答复,“可铜矿不能交给云南管理。”

    “朝廷也知道为了筹措军需,云南民力疲惫,可朝廷也减免了云南两年的赋税,云南也要体谅朝廷的难处。”

    “若是云南还有难处,让他们据实上疏,朝廷再酌情调拨就是。”

    申时行没有迟疑,朝廷缺铜,要是把铜矿完全给了云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臣稍后就向云南写回文,阐明情况。”

    朱翊钧接着说。“缅中都司上奏,说是发现了一处银矿。”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工部派人去云南和缅中都司,仔细勘探,看看还有多少矿脉。”

    接着,朱翊钧又加了一句,“锦衣卫派人随行保护。”

    “还有,缅甸盛产翡翠、宝石,很多商人私自贩卖,缅中都司和云南都查获了不少人。”

    “这次户部和内廷派人一同前去云南,将缅中都司的翡翠宝石等,全部统一管理,填补国库。”

    “再有私人触碰者,无论是民还是官,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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