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内阁首辅申时行,次辅王锡爵,工部尚书许国,他们三位是南直隶人,其余的都是北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江南虽一体,可孤掌难鸣。
这次,朱翊钧收的是矿,不是包括商税、盐税等一系列在内的“矿税”。
而且,矿,由工部开采,产出进户部,内廷监管,大家都有利可图。
触动的利益是有限的,因此并没有如矿税历史上那般引得整个朝堂反对。
浙江银矿的事,就这么定下。
以后再乱,那是以后的事,反正现在是定下来了。
“今日事,今日毕。”朱翊钧看向众人,“已经进了腊月,今年还有哪些人,哪些事,需要议,就一并在这议了吧。”
兵部尚书梁梦龙应声奏报,“陛下,上个月二十三,山西总兵因病去职,臣请补山西总兵。”
“兵部可有人选?”
“回禀陛下,兵部推议,神机第四镇主将,张臣。”
接着,兵部尚书梁梦龙简单介绍了张臣的情况,“张臣,榆林卫人,久经边塞,见任严镇,经验丰富,可担此重任。”
朱翊钧思索着,默了一下,“让蓟州总兵董一元转任山西总兵,让张臣补蓟州总兵。”
梁梦龙闻言,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片刻之间,他就明白了,接下来怕是要对辽西的蒙古部落有大动作。
辽东的杜桐,蓟州的张臣,两镇共同出兵夹击辽西蒙古,这是当年戚继光在蓟州总兵任上提出的策略。
梁梦龙当然不会反对,毕竟只要是有军事上的胜利,那必然有他这个兵部尚书一笔。
“臣遵旨。”
“还有就是宣府巡抚许守谦,宣府总兵李如松。”
原来是李成梁担任辽东总兵,李如松就一直待在神机营中,等李成梁调任广东总兵,李如松算是熬出了头,随即调任宣府总兵。
可李如松这人,十分狂傲。
按照规制,李如松这个宣府总兵是要归宣府巡抚许守谦管的。
可李如松见了许守谦不但不不行礼,坐的时候,竟然还拉着宣府巡抚许守谦坐自己身旁,一点也不可客气。
这许守谦能忍吗?
大明朝的文官都有脾气,而且宣府镇是九边之一,能担任宣府巡抚的,多多少少也知兵。
许守谦本人正是因为在边塞之地阳和,表现出色,且熟悉兵事,才被晋升宣府巡抚。
许守谦有能力,有脾气,哪能受得了这个,差点没跟李如松动起手来。
所幸是旁边的人见事不好,把两个人拉开了。
朱翊钧如历史上的万历皇帝那般,很是欣赏李如松,听完梁梦龙的诉说,这倒确实符合李如松的脾气。
“这事朕知道,宣府的巡按御史,已经弹劾这两个人了。”
“张鲸。”
“奴婢在。”张鲸转向朱翊钧,低下身子。
“下旨申饬许守谦、李如松,罚俸一年。”
“免去李如松宣府总兵之职,改任宁夏总兵,提督勇士营总兵官赵崇璧,调任宣府总兵。”
“奴婢遵旨。”
把李如松调任宁夏总兵,那么历史上万历三大征的头一战,宁夏之役,或许就可以避免。
人事调动差不多完了,下面就该最重要的财政了。
户部尚书张学颜躬身道:“陛下,漕运衙门上疏,请求拨款五十万两,疏通运河,以保漕运。”
漕运,朱翊钧很想动,改走海运,可还不能动。
负责漕运的运军有几十万,靠大运河吃饭的沿岸百姓有几百万。
动了漕运,这些人怎么办?
“漕运乃京畿命脉,准。”
“另外,让都察院派遣御史去巡查运河,确保这五十万两银子用到正处。”
左都御史没有列会,便由内阁首辅申时行代为领旨,“臣遵旨。”
户部尚书张学颜接着奏报,“陛下,兵部车驾司请发银二十五万两,以维护驿站。”
“驿站?”朱翊钧愣了一下。
兵部尚书梁梦龙立刻解释,“启禀陛下,驿站用来传递军情和往来文书,还要负担官员的出行食宿,此外还有大量驿卒的俸禄。”
“臣已经命车架司仔细、多次核算,确实是需要白银二十五万两,才能够保持来年驿站的运转。”
朱翊钧沉默良久,“驿站负责各地的军情传递,各地官府衙门的公文往来,这笔钱应该朝廷出。”
“官员出行,若是公派,食宿驿站,倒也应该。”
“驿卒维持驿站正常运转,支付驿卒俸禄,更是应该。”
“除此之外,有没有其他人滥用驿站?”
当然有。
比如说徐霞客游遍天下,他出行在外,靠的就是驿站。
外廷的人,不好回答。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驿站福利的受益者。
那就只能由内廷的人回答。
张鲸躬身道:“回禀陛下,奴婢倒是听下面的人提起过。”
“说。”
“是。”张鲸的身子躬的更深了。
“很多的官员出行,不是公派,食宿也都在驿站。官员们的家眷来往出行,有的也依靠驿站。”
“甚至还有一些士子云游,也食宿在驿站。”
“非公派食宿在驿站,驿站收费吗?”朱翊钧有些明知故问。
张鲸回答道:“能食宿在驿站之人,无不是有身份之人,他们要是不给,驿站的人也怕是不敢要。”
“岂有此理!”朱翊钧倏的起身。
原本朱翊钧坐着,大臣们站着。
现在朱翊钧站着,且又发了脾气,那大臣们就该跪着了。
自内阁首辅申时行以下,包括司礼监都张鲸等人,纷纷跪倒在地。
“臣等有罪。”
跪皇帝嘛,不丢人。
多少人想跪在皇帝跟前,还没这机会呢。
“都起来吧。”朱翊钧坐下身来。
“谢陛下。”
“内阁会同六部、都察院、大理寺,下一道严令,驿站,除公派之外,余者食宿,皆需自理。”
“官员家眷违背者,革相应官员的职。士子违背者,革去功名。”
在这里,朱翊钧故意没有提官员违背者的处罚措施。因为现在刚收了银矿,要是再把驿站这一项福利给官员们砍了,不利于稳定。
朱翊钧不过是借着今天这个引子,敲打了一下驿站而已。
更重要的是,驿站问题,节流不是关键,开源才是。
“还有,驿站,不能光想着花钱,也要想着赚钱。”
驿站,朱翊钧没有想过这么早去改,不过既然这次提出来了,索性就一并解决。
“驿站遍布天下,包括乌思藏等地也有。除了对官府运营之外,也可以面向百姓。就和民间的客栈一样,提供食宿,照常营业,照常收费。”
“还可以像那些货运商人一样,依托驿站体系,帮助百姓运送货物,传递书信,驿站从中收取一定的费用。”
“如此,倘若驿站真的能创收,便用来贴补国库。”
户部尚书张学颜眼前一亮,“陛下,驿站遍布天下,体系完备,倘若真照顾此实行,必能创收。”
内阁首辅申时行则说道:“陛下,此举虽善,但一切还应在不耽误驿站正常公务运转的前提下。”
朱翊钧点点头,“这是自然,驿站还是要以传递军情为主业。”
“此事,内阁会同户部、兵部,仔细商讨,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朱翊钧也没打算驿站改革真的能完全落实,只是现在先把标准定出来,等以后腾出手来收拾,要是有哪个没完成,这就是现成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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