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医院莫名有点冷清,值班台的护士姐姐好像也不在。
大概是空调开得比较低,我独自走着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手一动,袋子里的东西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是一罐牛奶。
圆柱形的罐子顺着惯性轱辘轱辘地往前滚了一小段距离。
然后骤然停住。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经典恐怖片的刻板桥段。
下一幕即将登场的应该是医院走廊的灯光忽闪忽灭,然后恐怖的鬼面忽然蹦到我的面前来一个jup scare,可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这种经典桥段。
对不起,昨天看的恐怖片有点上头了。
我一边默默吐槽着一边准备向前去捡牛奶罐。因为一手提着超商袋子,一手提着外卖的缘故,我艰难地蹲下身准备去捡。
在马上要碰到的一瞬,有人先我一步捡起了牛奶罐。
准确来说,是四个人。
四只素白纤细的手同时握住牛奶罐,花花绿绿的瓶身被她们的手填满,我抬眸看去,入目的是四个站在一排的女人,正笑着看着我。
女人们的外貌都各有千秋,放在人群中也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总结,是四个美女。
只是,我看着她们一起伸出来的手,有点犯难该怎么接过来,毕竟碰到别人的手好像不太好最后只得掌心朝上,伸出双手,“真的麻烦了”
女人们见了我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四只手同时松开,罐子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入了我的掌心当中。
“谢谢你们。”
我将罐子放回到袋子中,站在最中间的女人率先问道:“小妹妹,你是新来的病人吗?”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立马是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接上:
“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住在哪个病房?”
“你长得很漂亮哦~”
四人不停歇地一句接着一句,就好像是将本来一个人可以问完的事情毫无违和地分成四个来问,完全没有我中途插嘴的余地。
不仅如此,她们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几乎是如出一辙,透露着一种浓厚的违和感。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故作淡定礼貌地回答:“不是,是我男男友住院了,我是来探望他的,谢谢你的夸奖,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谢谢四位姐姐。”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走廊里只有我匆忙又沉重的脚步声,她们似乎还一直站在原地齐齐地注视着我,这令我越发地感到不安和毛骨悚然。其实龙介的病房就在前方,但出于本能和自觉,我还是越过龙介的病房,走到尽头然后拐进拐角处。
那些如影随形犹如实质的目光这才消失。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她们四个也一起离开,确定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之后,我这才走出来。
提着袋子走到龙介病房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但因为隔着一扇门,我听不的不太真切,声音甚至有点失真,只隐隐约约听见‘怪物’‘去死’等字眼,还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我心下一惊,还以为是富山同学还是找上了医院,正准备对龙介不利。
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我便使劲地拍门,“龙介?!龙介?!谁在里面?你还好吗?”
里面争吵的声音瞬间停滞。
我心下一沉,当下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
几下的功夫,门奇迹般地被我撞开了。
龙介正躺在病床上,除了脸色差了点之外安然无恙。
而一眼望到底的病房内除了龙介之外,显然也没有其他的人。
“龙介?我刚才在外面明明听见有人在房间里争吵你真的没事吗?”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冬花大概只是听成了电视的声音吧刚才无聊打开电视看了一会”
龙介一副无所谓淡然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不看电视了?”我多问了一句。
他神色有些恹恹的,语气有点理所当然,“因为发现电视更无聊。”
好合理的回答…完全挑不出问题…毕竟傍晚又还没到晚上的那段时间电视台的节目是最无聊的!
我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走到病床边上,我忽然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硌脚得很。低头一看,是花瓶的尸体碎片,再抬头看向床头柜上原本放着的花瓶果然不翼而飞。
察觉到我的视线,龙介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阴郁和烦躁,转瞬即逝,在我抬头看他试图找他要个说法的时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恹恹的表情,耸拉着眼皮,看上去还有点虚弱,主动坦白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想下床去走动一下,太疼了,不小心把桌子上的东西弄倒了……”
我心中的怀疑立马被愧疚而取代填满,压根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花瓶刚才是不是还在这个问题,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嘘寒问暖起来。
因而没能看见阳台上一闪而过的一道身影,那身影伫立在边上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缓缓消失。
晚饭过后,医生照例过来巡房,给龙介的伤口换药。虽然只是上半身脱光换药,但我还是走出病房在外面等着。
不知怎地,自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脸颊上有种刺刺的感觉,就好像秋冬皮肤干燥一样,可明明现在才夏天……
我摸着脸胡乱想着,因为太过无聊,就干脆在走廊里闲逛。
因为这里是外科,墙壁上挂满了很多跟外科相关的宣传知识,反正也是没事做,我就一张一张开始看起来。
比如发生骨折的话怎么样去应急处理,尽可能不要移动患者或者触碰伤口……
再比如、骨折微创手术可以尽量减少对骨折端软组织血运的干扰和破坏……
知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我的大脑。
忽然,旁边的病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跌跌撞撞地从门口后掉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见了我就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子猛地抱住我的大腿,
“快、快救我……里面有怪物…她们…她们嘴巴里长出了蛇…很多很多条蛇,还有像针一样的东西,想要戳进我的嘴巴里…好可怕!快点救救我!”
我人生第一次被人抱住大腿,当下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动弹,只得愣在原地,讷讷地回了一句,“要、要帮你报警吗?”
“……快救救我!不要让她们靠近我!”
最后是路过的护士姐姐搭救了我。
两个护士连拖带拽才把女人从我腿上扯开,见来了护士,她便立马将希望放在护士的身上,大喊,“我怕要转病房!我现在马上立刻就要转病房,我不要跟这四个怪人在同一个病房!”
“死都不要!”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最后只是跟我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带着这位抓狂的病人离开前往值班台了。
见她们离开,我松一口气,但随即生起了非常不必要的好奇心。
我盯着那扇半开的房门,只是在外面偷偷看一眼的话,应该没关系的吧……
这样想着,我便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边缘,朝内张望了一眼,然后愣住。
是不久前在走廊遇见的那四个奇怪的女人。
她们各自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正齐刷刷地看着电视,就连姿势和表情都是出奇的一致。
我不敢多看,立马离开了这个地方。
心里暗道自己得远离这个病房,远离这四个奇怪的女人。
回到龙介病房的时候,医生神色有些慌张地从里面走出来,脚步匆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就连我本来想要问他的一些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跑没影了。
“堂本医生怎么跑这么快?换好药了?”
我走进病房,一脸奇怪地看向龙介。
后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急着去投胎吧。”
不就是一下忘记了把伤口弄没了,那个愚蠢医生就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直呼医学奇迹,还恬不知耻地一直盯着他的胸口,于是他就忍不住稍微展露了一下原本的眼睛,结果就被吓跑了。
细细想来,全都是深田龙介那个废物的错。
如果不是他非要凑上找茬,他也不至于把这个重要的伤口给忘了…
至于糊弄白石冬花这种笨蛋,他还是得心应手的。
“……”
我竟然已经习惯龙介说这样的话了。
包括且不限于之前他称呼素未谋面的川上同学为废物。
不过,自从龙介从雾之町转学回来之后,性格上确实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以前的龙介虽然也不善言辞,但是待人接物还算温和礼貌,而不是现在这样,嘴巴就好像涂满了毒药似的,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话语就好像随时上好膛的枪等待着发射。
龙介在雾之町的小半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话说,龙介在雾之町发生了什么事吗?好像一直都没有听龙介提起过雾之町的生活呢……”
他一愣,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呵呵,雾之町吗…是一个很烂的地方,经常会有大雾笼罩在那一片区域,阴冷潮湿的空气,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而且……”
龙介的语气陡然变得莫测,
“冬花没看新闻吗?那个地方有很多人自杀了…清晨独自走在路上的话,据说还可以听见那些死去的怨灵们徘徊在原地的哀嚎声……”
我思考了一下,将龙介话里的不科学成分自动忽略并且剔除才开口:“确实,天气也是影响人心情的重要一环,如果终年大雾鲜少阳光的话,人也会感到抑郁呢。”
这可能就是雾之町自杀率高的原因吧……
他一顿,又接着补充:“……所以啊,那个地方根本没什么值得好说的,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没有人会喜欢雾之町这样就连空气呼吸起来都会异常沉重的鬼地方。
少女却兴致盎然地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书,翻到其中一页,“但是据说雾天的话,在太阳的照耀下,会产生神奇的丁达尔效应,阳光会在雾气中发散成美丽的光束呢!龙介不觉得会很梦幻吗??”
黑发少年的表情变得有些松怔,紧抿着一副无语的样子。
他嘴唇红得像玫瑰,肤色很白,艳丽得像鬼一样,就连愠怒都带着一种自己难以察觉的气急败坏。
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卖弄着今天上课学到的新的物理学知识。
什么丁达尔效应,什么散射阳光…
他不耐烦地打断:“你是傻蛋吗?都说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是光都不可能透过的浓雾!”
雾之町的浓雾,分明是阳光无法抵达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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