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站在左侧,距离韩主薄,有半丈远的台阶下面。
八方镇是个小地方,县令、县丞空缺多年,唯有韩主薄,这一个长官,在这主事。
他一个中原人,带着全家八口人,住在这里。
一家人常年,都空着两条肠子,个个都是皮干肉瘦。
韩主薄平日里,要靠着几个富户,请他吃些酒菜,送些衣料鞋袜,才能维持做官的体面。
青瑶对小五,低声道:“
林闻竟也站着,我们就让他,出这个风头儿。
若凶犯存疑,我们也不必捧着他,帮他遮掩!”
小五低声道:“
他手下,那么多能干之人,岂会让林公子,折在这儿!”
二人旁听了整场公审,铁证如山,凶犯招供。
犯案之人,是镇上西北角的一个鳏夫,名唤罗贵。
他身戴枷锁,垂头跪在堂下,身上亦有,受刑过后的鞭痕。
罗贵哆哆嗦嗦的,开口道:“
俺因无钱,买米下锅,便到几家粮行,想赊些黍米。
这些个坏心眼儿的商人,个个都拒绝我!”
罗贵“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溅到地上。
衙门外,人群里议论声四起,有人冲堂里,大声讥笑道:“
借粮给你,你拿什么来还?”
罗贵继续说道:“
孙记,是我去的最后一家。
他们也一样儿,把我轰了出来!
我趴在,店门外的地上时,瞧见孙家女人,抱着孩子走到外间来。
那孩子手里,捏着半个红豆沙烧饼!”
门外,又是一阵哄笑声,有人含酸的讥讽道:“
孙有财的媳妇儿,水灵吗?身段儿好不好?”
青瑶眸光一深,用眼睛剜了,说话的男人一眼。
那男人识趣的,闭上了嘴。
青瑶继续往下听,罗贵又道:“
俺饿,顾不上别的。
俺又冲了进去,抢那娃娃手里的饼!”
罗贵语气加重,声音里有几分失控的,双手握拳道:“
孙有财的孩子,被吓得大哭,那女人慌忙的,哄着孩子进里屋去了。
这时候,那个饼子,掉在了地上!”
青瑶听出了,罗贵在说“饼掉在地上”时,语气里,全是兴奋和喜悦。
罗贵说话的,语气一紧,失望的又说道:“
但那半张饼,被孙有财,抢先捡起来了!”
公堂内外,人丁过百,但此时鸦雀无声。
青瑶心里感慨道:“
半张饼,能救人,也能送命。
人与人的相处,果然是最高深的学问!”
罗贵的声音里,一瞬间被杀气填满,他恶意满腔的,开口道:“
孙有财,他飞起一脚,把俺踹了出来。
他还说‘谁家都没钱粮,接济俺这样儿的烂泥巴。
八方镇也不惯着你,这个无赖。’
我当时,便在心里立誓,我要杀了他们全家人!”
罗贵又继续,交待了作案的过程,其细节处,令人发指,脊背发凉。
公审结束时,韩主薄一拍惊堂木,起身道:“
此案的,一应口供、物证,以及尸格,明日一早,便会送到州部,等待上级的斩首文书!”
众人心悦诚服,罗贵被押解下堂时,忽然变得力大无穷,咆哮了一声,挣脱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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