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指望谁会喜欢你……
这句话仿佛烙印打在陆沂川身上, 伴随着他一辈子。
他好像就不配得到爱。
人生唯一一次渴望爱的结果就是永失所爱。
这代价太过于沉痛,以至于每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 他都在反思是不是他想要的太多、太贪心了, 所以才这样对他?
现在再来一次,他收敛住那些过于贪心的要求,唯一祈求的, 只要人陪在他身边就好。
他做不到放手。
姜珩本该就是他的, 他就是死,也做不到放手。
……
短短几瞬的时间, 姜珩不知道陆沂川想了这么多。
他看着被他丢在一边的项圈,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抬爪踩了上去。
他不确定爪子踩在上面有没有用, 只能试探道:“陆沂川?”
男人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对不起。”姜珩说:“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我知道你可能会难过, 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第一天肯定就告诉你了。”
少年的嗓音清脆干净,光听着他的声音, 好像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在他身上汇聚。
“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有问题我们可以说出来解决, 不要一个人闷着, 这样不好。”
陆沂川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动了动, 终于,他抬起了头,像是许久没说话, 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你……不怪我吗?”
姜珩看着他,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呀。”
想了想, 猫大爷主动走到他身边蹭了蹭, 猫眼微眯,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哼哼。
那是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哪怕在陆沂川那样对过他,可他依旧依赖他。
终于,男人抬手抚上了小猫的脖颈,指尖从绒毛上蹭过,细短的毛刮过指腹,酥酥痒痒,那感觉直漫延到心底。
“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空气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陆沂川拿起项圈,眼底的暗沉罩着姜珩,“你刚刚也看见了,我本性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如果你不戴项圈,那么还有逃的可能,但如果你选择戴上项圈……”
“绒绒……”他道:“你以后,哪怕是死,都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了。”
姜珩看着他,自然察觉到他冷静面容下微微颤抖的手指。
一人一猫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秒后,姜珩缓缓低下头,主动将自己的脖子束进陆沂川为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
其实没人知道,比起陆沂川的患得患失,姜珩更怕陆沂川不要他。
夕阳落幕,外面天色渐暗,借着昏暗的光线,陆沂川再次把项圈戴到了姜珩脖子上。
白色的小猫在他面前低头,看似是主动受他束缚,可陆沂川却感觉栓住的其实是他自己。
巨龙锁住了宝藏,可它却衔着钥匙,日夜盘亘在它的珍宝跟前。
咔哒——
轻微的一声响,姜珩动了动耳朵,抬起头,“嗷呜?”
【那我这样说话你听得懂吗?】
“可以。”
姜珩好奇地抬起爪子拨了拨,因为角度问题,只拨得跟前的铃铛晃了晃,“这是因为什么啊?”
或许是心绪大起大落的缘故,陆沂川靠在沙发上,神色有些倦,但目光始终落在姜珩身上,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给你系的那根红绳和我脖子上是一样的,你戴着它时我能听懂你说的话。”
姜珩往他脖子上看,果然看见敞开的领口里隐约的一截红,下面坠着的东西他从没见过。
姜珩目光顿了顿。
陆沂川侧身,那截红滑进胸口,被他的衣服遮住。
“那是……”姜珩刚张嘴,陆沂川就打断他,“红绳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给我的。”
姜珩瞬间被他带偏,“男人?什么男人?还找得到吗?”
“到现在都没找到。”
“哦……”姜珩应了声,“那原理是什么呀?是不是也可以听懂别的猫说话?”
陆沂川想到了那个梦和男人说的使用方法,曾经浸着血的指骨还挂在他胸口,而指骨的主人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看。
“应该只有你一个。”
姜珩:“?”
可陆沂川已经不打算再往下说了。
他提着猫挂在怀里,拿起冷掉的小猫饭去厨房,“比起这种不重要的事,我好奇的是……”
他把猫饭再次放进蒸锅,“绒绒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这般既强势又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是姜珩的错觉。
刚刚的陆沂川姜珩很不习惯,但现在的陆沂川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熟悉,但心虚。
一心虚他就开始踩奶,男人洁白的肩头被他踩得灰扑扑的一团。
“啊这……”
陆沂川盖上锅盖点火,油烟机黑色的面板倒映着肩上小猫的样子。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我一直以为是我哪里没做好,所以绒绒宁愿一个人承受委屈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其实就在我身边。”
“可我想不出来……”
他说:“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你是……在害怕我吗?”
姜珩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蒸锅冒气的声音差点盖住姜珩的声音。
“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跟陆沂川袒露自己的心迹。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醒来就变成猫,其实第一天我就想来找你,可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哪里。直到后面,我发现我来到了四年后。”
“要是一年两年还好,可那是四年。四年,我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我不知道我还回去干嘛……”
他说完后,空气里很安静,只有蒸锅在冒烟。
姜珩感觉到了爪子下的肩膀一点点变得僵硬。
他蹲下身,紧紧贴着陆沂川的脖子,“陆沂川,我不是怕麻烦你,我是怕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家,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只有你了。要是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四年那么长,我……我不敢赌。”
姜珩很小声,慢吞吞地。
“养一只猫比养一个人轻松。”
……
养一只猫比养一个人轻松。
良久,陆沂川揭开锅盖,色泽诱人的小猫饭再次热气腾腾地出锅。
灯光在他头顶倾泻,一人一猫的影子融在脚底,陆沂川垂眸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
“养一只猫的确比养一个人轻松,可我养人养习惯了,养不了猫。”
他终于知道姜珩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了。
他的猫,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惶恐。
“怪我……”他道。
姜珩惊呆了瞬,“这都能怪到你身上?”
陆沂川很有作为监护人的自觉,“绒绒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怪我。”
姜珩有些无语。
陆沂川驮着猫端着碗出门。
姜珩闻着猫饭的味道,没忍住又踩了踩,“话说,你都不害怕吗?”
男人停下脚步侧了侧脸。
“我死而复生,又变成猫什么的?”
陆沂川搁下碗,把猫抱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会害怕?”
他又道:“小猫很可爱,如果绒绒是小猫的话,就更可爱了。”
姜珩被他说得嘿嘿直笑,“陆沂川,你可真好。”
陆沂川眼睫往下扫,拿起一个猫咪爪子形状的勺子挖了勺猫饭递到姜珩嘴边,“好吗?”
姜珩嗷呜一口吃下,“顶顶好。”
男人微笑,“吃完这顿饭我们来算算账。”
“……”
姜珩呆了呆,“算账?”
新鲜的胡萝卜粒塞到小猫嘴里,陆沂川表情温和,“我的失误我会检讨,但我没说这事就这样算了。”
这下姜珩连胡萝卜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为什么?”
陆沂川居高临下的,温和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强势和掌控。
“因为绒绒总是学不乖,出了事第一时间不是来找我,而是在想一些莫须有的事。”
他弯下腰,和姜珩平视。
“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但我要你记住一点。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在我这里,绒绒是最重要的,全天下,没有人比你还要重要。”
他盯着他,像是想要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刻进姜珩的灵魂。
“只有我对你,永远不会变。”
姜珩的呼吸瞬间漏了几拍。
-
陆沂川连着两个星期没去学校,整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导师都联系不到他。
赵朔平日里看着和陆沂川很熟,可到了找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对陆沂川一无所知。除了学习,他连他家住哪里、平时喜欢干什么、和什么人玩都不知道,找到最后,只能联系见过几次的宋璋。
宋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甚至去他别墅的暗室里都没发现人。
他急得天天关注社会新闻,生怕看见什么深夜陌生的男人尸体。
好在在他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下,在某个清晨,陆沂川终于回他电话了。
宋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男人也不回嘴,就这么安静听着,仿佛只是来报平安,等他骂完就想挂电话。
“等等!”宋璋喊住他,“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有风声传来,陆沂川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不怎么清晰,“不重要,也不用找我,我很好。”
“好个屁!”宋璋怒道:“你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你同学让我转告你,你要是再不回去,导师就不打算给你毕业证了,你两年的研就白读了。”
陆沂川扯着嘴角笑了声,“白读就白读吧,我本来也不是很想读。”
宋璋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
他知道陆沂川这个状态根本听不进去,挂了电话转头就去找姜灼。
姜灼好歹算个老总,虽然姜家没落了,但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几番操作下来,倒真让姜灼查到了陆沂川新买的别墅。
他盯着那个地址狞笑一声,第二天一早就和姜灼杀了过去。
宋璋按响门铃,心底却做好了翻墙的准备,结果没几分钟陆沂川就从里面出来了。
男人身形挺拔,脸色虽然苍白,但和之前比恢复了许多人气,肩膀上立着一只猫,神色瞧着完全没有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看见宋璋,陆沂川的脸色微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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