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殷长烬敷上草药包扎好手臂,我看他也没有晒太阳的兴趣了,就扶着他回紫阳师兄的紫山殿偏殿继续休息。
原以为青阳师兄说师父发话要整治长烬只是吓唬我罢了,可没想到师父真狠,说不让观里弟子给长烬好脸色,那些弟子就真敢朝长烬摆谱!
山里天寒,我见长烬床上的被子还是入秋那一床,就嘱咐小师侄再抱床厚的过来,免得夜里冻着他。
哪料到我就十分钟不在,回来的时候长烬床上就多了件看起来很厚,实则里面塞得全是芦草的破被子……
要不是我闲的发慌给他收拾床铺,根本发现不了被子有问题!
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搂被子要去给他讨说法,结果却听见几位比我还年长的师侄窝在正殿墙根后说悄悄话:
“得罪谁不好,偏得罪小师叔,这山里谁不知道小师叔是老师祖的心头宝,当年小师叔被老师祖抱回来时,小命都快嗝屁了,硬是被老师祖点了九夜的引魂灯才救回来!”
“小师叔在老师祖门下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至少算老师祖半个亲闺女了吧!那殷首富不识好歹辜负小师叔,老师祖只是让咱们稍微动动手,给他点苦头吃,已算对他仁至义尽了好不好,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没命了!”
“就是,殷首富是有善心,经常花钱赞助咱们观里大小活动,但要让我们老师祖把宝贝徒弟赔给他,想都别想!
这有钱男人啊,一个个都花的很,老师祖考虑的对,现在咱们不帮小师叔撑腰给殷首富长点记性,以后小师叔不晓得要在殷家受多少闷头气!”
还真是、师父的意思……可这样帮我欺负殷长烬,又和当初殷长烬放任北善柔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我也不能因为这些事真和观里师兄师侄们大吵大闹。
犹豫片刻,我扭头把被子抱回了我自个儿的房间,将自己的那床软和被子换给了殷长烬。
被子铺在他的硬板床上,我轻声叮嘱他:
“山里夜晚寒气重,被子太薄会冷。你刚清醒,在观里观察两日等确定没大碍了,再让人接你回去。
有什么需求不要和其他人提,观里都是大男人,他们太粗心,你给我发信息,我帮你办。
还有,五阳观太大,半夜三更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出去瞎溜达,会迷路的,而且山里子夜会生雾气,观里又灵气重,容易冲撞到仙家,到时对身体不好。”
“晚上你不陪我睡?”他从后搂住我,我铺床动作一僵,吞了口口水冷漠拒绝:“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分床睡比较好。”
他没心没肺地往我耳尖吹气,大手护在我腰腹上,磁性嗓音勾人心魂:
“夫人连自己被子都带来了,还不肯和为夫一起睡?况且,都说好不离婚了,夫妻不就该睡在一间房吗?”
“谁和你说好不离婚了……殷长烬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被子?”我愣住。
他环着我腰将我往床边一挤,我一慌,吓得腿软跌坐在床上,他趁机俯身压下来,握住我的肩膀,垂首吻我的唇。
深眸情意绵绵地凝望着我,万分疼爱的在我唇上深啄两口。
亲完,才乖乖陪我坐下来,像个粘人的大宠物似的继续将头埋在我肩上,搂着我腰贪婪依偎。
“因为夫人的被子,有夫人身上的香气。”
“嗯?我身上,有什么香气?”
“栀子花的香味。”
“是么。那可能是你之前总在卧室里放栀子花,香味染在了衣服上。”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腰身,皱眉想推他,却又碍于他身上有伤,不敢用太大力气。“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放,抱自家老婆有问题么?”他一贯的爱耍赖,我沉默片刻,心里还是有个结,迟迟难解:“殷长烬,你真不打算离婚?”
他答得果断:“不打算,我爱的人是栀栀,死也不离婚。”
“当初,只要你留下来,后面你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大手握住我的手,他后悔道:“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我别过头:“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紫阳师兄。”
“找他做什么,一个只会念福生无量的无趣老头,你留下来陪为夫,为夫给你暖床。”他抱紧我,不许我跑路。
我拿他没办法,走又走不掉,只好乖乖留下来陪他。
不过,我突然想起许君君之前说的那些事,思虑再三,还是告诉他:
“殷长烬,许君君被李月牙分尸,是因为听见了李月牙与殷志国的秘密,殷志国好像在做违法生意,他在山里有个基地,里面关着很多无辜女性。”
“我知道。”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平静些。
“你知道……”我拧眉,他拍拍我的手安抚我:“夫人别怕,我会处理。”
我担心道:“那地方磁场很混乱,我都算不出具体情况,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请教一下紫阳师兄,紫阳师兄肯定能算出来……”
“这事,你别多虑,我会办好。殷立疆与殷志国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事,我四年前就已经着手在查了,等时间一到,我会亲手把他们送下地狱。”
听他这么说,我才稍稍心安了几分,点头:“嗯。”
中午,给长烬送饭的小道士意料之中的又去为难长烬了。
我端着刚熬好的汤走到房门口,正要推门,就听见里面的小道士鄙夷嘲讽:
“我们这里深山老林的,可不是五星级大酒店,首富先生你将就一下,吃什么不是吃嘛,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别浪费粮食啊!这折耳根也是我们青阳师叔废了可大劲采来的呢!”
折耳根……
屋里的男人没有说话,不多时小道士的脚步声渐近,我赶忙端着汤往拐角处一躲,等小道士走远才从拐角后出来。
还真是能折腾他,大病初愈的人,怎么能给吃折耳根呢!
我端着汤盅轻轻推门走进去,瞥了眼桌上放着的那盘折耳根与一小碗稀米粥,我深呼一口气,有点火大。
他在窗边回消息,见我过来,手机直接放在桌子上,眸光温柔的迎向我:“去哪了?一个小时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中午不来找我了。”
我把汤盅放在桌上,拿小碗给他盛鸡汤:“我偷偷去后面把紫阳师兄散养的老母鸡抓一只宰了,给你煲汤,你现在身子骨还虚,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盛好的鸡汤放进他手里,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应该不吃折耳根吧,这东西我喜欢吃,我早上小笼包吃多了有点积食,就和掌厨师兄说中午吃点清淡的。
他们可能以为我俩住在一块,所以把我要的午饭送到了你这来,我抓鸡之前告诉过师兄,你的午饭我来做,不需要厨房送。”
“你喜欢吃折耳根?”
他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复杂,我理直气壮点头:
“嗯,瞧不出来吧,我其实什么都吃,只是之前在你家被刘姨养的嘴挑了。我之前在五阳观经常吃野菜,我对青阳师兄挖的野菜……情有独钟!”
个屁!
青阳师兄那挖野菜的技术,简直是鬼斧神工人神共愤!
满山的野菜,他总是能完美避开所有味道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好的,一铲子挖中最难吃的那一个品种。
整个五阳观,连师父都没有逃过青阳师兄的野菜迫害!
很负责任的说,青阳师兄挖的十几个品种野菜,唯有折耳根、还能入口……
就这一盘腌好的折耳根,还是去年冬天观里没吃完的。
喂猪猪都不吃,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这一年来观里只要有小道士犯下什么重错,紫阳师兄就会停了他的口粮,罚他吃五天折耳根。
至于为什么是五天而不是一个月……
主要是这玩意别说一个月了,吃一个星期都有可能让人嗝屁!
当然这还不是最狠的,遥想去年春天,我师父刚闭关,青阳师兄非勾着我和他一起去什么半阴半阳的仙山给他媳妇挖人参灵芝,我去了,晚上他带我在山洞里烤蘑菇。
我问了他一百遍他挖的蘑菇能吃吗?他回答了我一百零八遍绝对没毒!
然而当夜,菌子中毒的我拿着铲子,差点帮他把整座山给挖空了。
我在前面发疯干活,他在后面拎着蛇皮袋捡灵芝仙草……
次日我清醒了,看着自己满身的淤青不想说话。
可他,却脸不红耳不赤的扛着一蛇皮袋好东西一本正经和我说,我身上的淤青是我半夜睡觉从山上滚下去摔的。
他体恤我摔得挺惨不好干活,就让我在山洞里睡了一整晚,自己出门挖宝贝去了。
为表他为人师兄的大度,他愿意分我两棵老人参尝尝鲜,还特意嘱咐我回观里煲鸡汤记得叫上他。
我当时就挺想告诉他……我是菌子中毒,不是失去意识!
我能看见人参灵芝满地跑,也清楚记得他为了采老灵芝骗我爬树,结果我摔下来,他没接住,还被砸到脚疼得嗷嗷叫……
这么多年来,我就挺搞不懂的,当年到底是谁把青阳师兄这个祸害收进五阳观的!
站在我身边的殷长烬呛了声,略有些怀疑:“你对他、挖的野菜……咳,夫人果然是、天赋异禀。”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心虚催促:“你赶紧喝,喝完再想想要不要吃些别的,我给你做。”
“嗯。夫人。”
“干嘛?”
他拿起汤碗,灌了一口,忽然搂过我的腰,低头就噙住了我的唇。
我惊恐瞪大眼,张嘴想反抗,却不料一股清香甘甜竟顺着他的舌尖,渡进了我口中——
我根本来不及防备,鸡汤就咕咚咕咚两声,下意识沿喉头吞入腹……
“你、干嘛呢!”我顿时脸烫得厉害,推开他,不知所措。
他眯了眯含笑的凤眸,松开我的腰,温和道:“夫人先尝,夫人的手艺一直很好……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式。”
我捂住嘴,羞窘不已:“我、我没刷牙!”
他这才将碗里鸡汤几口喝完:“我又不嫌弃。”
“你、”我语塞,说不过他就要走,但他却伸手从后抱住我,呼吸沉沉:“老婆,就这样守着你,便好。只要你还在,我就此生无憾了。”
我愣站住,听着他的话,胸膛内冰冷沉重的那颗心,不觉生出几丝贪婪依恋……
其实,还是在意他的。
我低头赌气,失落道:“你凭什么以为,你每次回头,我都在。”
他哽了哽,呼吸颤颤:“不需要每次,只要这次夫人在,就够了。以后,换我在夫人身后,等夫人回头。”
“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我……”
不等他话说完,门突然被人从外猛推开,紧接着是紫阳师兄风风火火拎着拂尘闯进来:“师、”
目光撞见我,紫阳师兄失态地愣是险些从门槛里摔出去:“哎呦我的妈,栀栀你在这干啥!”
我迷茫眨眼:“啊?我在这……不该吗?”
再说他刚才,师什么……不是喊我吗?
承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殷长烬此刻的脸色有点不大好,抬头看了紫阳师兄一眼,紫阳师兄心虚捋拂尘毛,缓了缓,一拍脑袋惊叹道:
“哎你瞅我这记性!人老喽不中用了,那个,栀栀,我就是来找你的啊!”
我更不懂了:“找我?”
紫阳师兄抱着拂尘,眼神偷偷往殷长烬身上瞥,“啊是啊师妹!我是想和你说……京城周家,和京城凤家,两家都来人了!”
“周家凤家,来五阳观做什么?”我不懂。
紫阳师兄倒吸一口冷气:
“周家来倒是正常,周家以前逢年过节,偶尔会来拜一拜,请几道化灾消难,安家镇宅的灵符。
可凤家这回,倒是头次来。
凤家思想不正,就那个凤家千金当年大张旗鼓拜玄门大师为师,好家伙,那宣传的,我们五阳观隔八百里都听见风声了,但到头来,什么玄门大师嫡系弟子,不过是认了个干脏事,有点道行在身上的歪门邪道当后台护身符罢了……
栀栀,看在你和凤家渊源颇深的份上我可提醒你,凤家那位千金修得可不是正术,京城那个玄门联谊会,水又脏又深,那些人,怕是想在背地里,干些倒反天罡的事。
近来你几位师侄下山当卧底,可打探出不少与玄门联谊会相关的秘闻。
而且,据说这两年京城五大家族,除了长烬兄的殷家,与祝漓丫头罩着的谢家,剩下三家,可都和玄门联谊会来往颇深。
周家,还花重金送了个本家侄子进去拜师呢!”
我咬唇斟酌:
“这几年玄门联谊会在京城是风头正盛,五大家族都是从商的,商人自然比普通人更信鬼神,更想逆天改命。
其实殷家也和那些人有密切来往,只不过长烬不喜欢折腾这些。
周家现在论实力已经盖过凤家了,但我能瞧出来,周家表面对殷家客气,对长烬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却是拿长烬这位首富当劲敌,周家的目标是干倒殷家,取而代之,因此想借助外力来达到目的,也是人之常情。
而凤家,他们和玄门联谊会关系亲近,一是因为凤微雪,二、是凤家祖上伤天害理的事干太多,以至于本家财运缩减,如果再不另寻大腿抱,延续本家财运,用不了多少年凤家就要从京城五大家族除名了。
经商世家都信风水,周家信玄门联谊会也信五阳观正常,可凤家……他们突然造访,肯定有什么阴谋!”
殷长烬听完我的分析,好奇问:“夫人如何瞧出来周家的目标是为夫的?”
我无奈回他:
“还不够明显吗,周玉池有野心有抱负,在你这位首富面前腰杆子都不弯一下,知道我嫁给你以后,他每每和我提及你,都带着试探,还想套我话。
况且以周家目前的实力,拼一把,还是有机会能与你一较高低的。周玉池是我学长,我俩以前接触过几次,他这人是什么性子我也大致了解,他是属于那种给他一个梯子,不管梯子尽头是黄金万两还是悬崖万丈,他都会毅然试试的!
加上他如今的处境,他太想往上爬出人头地了,斗倒你,就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原以为我这话会稍微给他点危机感,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完全跑偏了。
男人不太高兴地从后搂着我,闷声抱怨:
“我应该早些和夫人见面接触的,免得夫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这么了解周玉池,幸好为夫下手快,不然,夫人现在被谁拐回了家,都还难说呢。”
我:“……周玉池才不像你这么无聊呢,人家是事业型男人,婚姻于他而言,只是辅助。”
“我也是事业型男人,谁说搞事业的男人就不会谈感情了,对你老公来说,婚姻,就是锦上添花。当然不是与谁都可以谈婚姻,只有夫人,是我这辈子最想携手白头的人。”
又开始花言巧语忽悠我了,我没忍住冷哼哼两声:
“说得好听,你们有钱男人哪个不想享齐人之福……前两天还送你的北小姐回家,还允许她披你外套到处晃悠。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想给自己喜欢的所有女人带去温暖而已!”
“她披的外套、不是我的,夫人你又冤枉我。”
他从后握住我的手,无视紫阳师兄那挤满褶皱疯狂乱抽的眼角,认真解释:
“你没发现那天小黑没穿外套么?她自己在沙发上捡了一件就往身上披……我后来才意识到她可能以为那件外套是我的。
还有她给我清洗的那件衣物,我当晚就让刘姨丢了。我的衣服都在卧室,夫人管着,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往身上披,还带出家门。”
“外套不是你的……但、但你真给她当未婚夫了……”
“夫人亲耳听见我承认自己是她未婚夫了么?”
我气急:“你都没说话,你默认了!”
他从容淡定:“默认不具备法律效应,在公堂上不能作为陈述事实的证据。”
我开始窝火:“但是你、背着我出去和别的女人约会,还约了两次,还骗我,这些、总没得跑吧!”
“这些我承认,夫人要是觉得不解气,我随夫人惩罚……我给夫人写保证书,有法律效应的那种,再有下次,我的钱全给夫人。”
“我要你钱干什么……”我不好意思地哽住,瞥了眼心累捋拂尘白须的紫阳师兄,赶紧甩锅:“我们说正事呢,你又把我带偏了!”
男人没脸没皮地抱紧我,“嗯,说正事,夫人你们继续。”
紫阳师兄甩着手里拂尘唉声叹气:“现在想起来说正事了?!我就不该来找你们,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一个少不更事一个老不知羞……你俩都不把我当回事了!”
殷长烬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刺激紫阳师兄:“您是栀栀师兄,怎敢不将您当回事,紫阳道长今年仙龄三百有余了吧,上了岁数,体验不到年轻人的七情六欲,理解理解。”
“你!”紫阳师兄被气得手上拂尘一抖,尔后拍着胸脯暗暗威胁:“长烬兄,你最好别逼我……老夫虽不如青阳那小子健壮有力,但老夫,也是有一颗敢于挑战的心!”
“……”
我听懂紫阳师兄的话,赶忙往长烬跟前一挡,着急安抚他老人家的情绪:“师兄冷静冷静!他胡说的,别和他一般计较。”
紫阳师兄嫌弃地整了整对襟道袍:“行了,我就是来通知你们,周家和凤家的人到了,让你俩提前有所准备。”
“对了师兄,周家和凤家来的人都是谁啊?”我抓住重点问。
紫阳师兄想了下,道:“周家来的是家主夫人及玉池公子,凤家来的是家主及夫人千金。”
凤家一家三口竟都过来了。
我点点头:“哦,知道了,那今天我就避着点不出门了。”
殷长烬淡淡道:“夫人其实,没必要避着他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别因为他们的到来给你产生不便,况且,你还有我。”
我低头犹豫道:“我是不太想和他们接触,周玉池母子还好,凤家那三口,要是知道我是五阳观门下弟子,不得把五阳观闹个天翻地覆。”
“这倒无所谓,我们五阳观乃是天下第一观,观内弟子三千人,还怕他凤家的人瞎折腾么?不过师兄我倒觉得,你五阳观弟子身份暴露,该慌的是凤家才对,毕竟自古邪不胜正嘛!”
紫阳师兄礼数周全地朝殷长烬揖手一礼:“长烬兄,多休息。本道先走一步。”
殷长烬颔首答应,我趁机赶紧提醒:“哎师兄,晚上我不想吃折耳根了!你别让人往这送了!”
紫阳师兄离开的背影一顿,片刻,抬手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他离开房间后,我才松口气,收回隐藏符咒,让桌子上的那盅鸡汤显形。
“你快把里面的鸡肉吃了,幸好紫阳师兄刚才没发现,不然咱俩都得给他的老母鸡陪葬!”我直接把整大盅鸡汤端起来,塞他怀里。
可他却扯着我在饭桌前一起坐下,拿起筷子给我卸鸡腿,“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栀栀,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我:“可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害怕东窗事发紫阳师兄拿你开刀,所以你要拉上我同生共死。”
他笑,看我的眼神愈发深情,把鸡腿送给我,故意顺着我的话逗我:“嗯,这么明显吗?”
我瞧了眼手里的大鸡腿,闷声低喃:“真是个狗男人。”
——
晚上,我按例去前面的三清大殿给尊神上香。
一炷高香插进香炉,来不及离开,周玉池母子就也进殿来参拜了。
“现在没有殷家的助力,谢家黎家和咱们周家又不太对付,谢家那个千金,娇生惯养脾气大的很,听说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别的男人搞上了,分手时闹得满城风雨,丢人现眼。
让她做我们周家的儿媳妇,怕是不但帮不上咱们周家,还是个隐患!
黎家千金更不行,是个病秧子,虽说娶进门倒不指望她给我们周家传宗接代,只要黎家能帮上你,你大可在外找个女人孕育子嗣,保证膝下香火不断就行了。
可黎家一家子都是怂包,黎家和殷家又走的近,和殷长烬交情好,怕是即便结了姻亲,也不能全心全意帮衬你。而凤家那个,好是好,可惜是个养女……”
从小道士手里接过一炷长香,周夫人虔诚顶香拜了三拜:“三清祖师,保佑我周家兴盛,保佑我儿得偿所愿,一路顺遂。”把香交给小道士,小道士又恭敬将香转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周夫人的香插进祖师神像前的黄金香炉内……
周夫人还在旁若无人地教训周玉池:
“你也是没出息,其实最合适的联姻对象是祝遗梦,谁知人家一句话,你就真和人家解除婚约了,也不知道拖一拖。
那祝遗梦可是谢家当年最受宠的小姑奶奶生的女儿,谁知那小姑奶奶命不好,剩下祝遗梦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祝家是青州首富,祝遗梦的老爹又是个混蛋玩意儿,为一个私生女差点把亲生儿女的命给送了,祝遗梦当年被那私生女害的成了植物人,她哥哥祝星辰心疼她,害怕再留在祝家她会活不下去,兄妹俩就离开本家,来京城投奔舅舅谢家了。
谢家家主及夫人一直视这两个孩子为亲生儿女,祝遗梦性子好,教养好,还没成年就帮祝家打理底下的复杂产业,你要是能娶到她,她对你的助力肯定不小,她舅舅看在她的份上,会不心疼你这个姑爷?
到时候别说一个周家了,若能吞并谢家,你就算想对付殷家,把创宏踩在脚下也不无可能!”
周玉池放低声和他母亲说话:
“妈,我和祝遗梦不是同道中人,她不会帮我的,祝遗梦是教养好有本事,可她太早熟,很多事一眼就能看破……那样,就没意思了。
她有自己的思想,可太独立的女人,娶回家,目标未必是辅佐自己的丈夫,依照我对祝遗梦的了解,祝遗梦未来更希望自己能独自闯出一片天地。”
“你有这方面的顾虑,也对!”
周夫人惋惜道:
“太有主意的女人娶回家,不好掌控。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娘家对你有助力,婚后能乖乖受你控制的联姻对象。
普通豪门千金,家世又与咱们周家不匹配,想要转对方力量为己用,只有在五大家族内部寻找目标……现在,倒还有两个合适人选,一个是殷家的殷锦书。
她,虽然和她哥关系过分亲近,但还是有优势的,她性子软,娶回来憋一憋,总会调教好的。还有一个,是凤微雪。
虽然养女的身份不保险也不光彩,但看目前这局势,凤家和殷长烬,怕是斗出仇了。
最近外面都在传,凤栀栀根本不是凤南天与凤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凤家家主为了保住自己女儿在外面找的替死鬼,所以凤夫人才至今都不肯认凤栀栀,反而继续将养女捧在手心,温柔呵护,我看也像。
既然没有亲生女儿,那凤微雪就是凤家唯一的千金,照凤家两口子对凤微雪的疼爱程度,你娶了凤微雪,就是让凤南天将整个凤家都让给你,他也心甘情愿。”
周夫人说了一大堆,又拉着周玉池的胳膊怂恿道:
“这些事,妈早就帮你斟酌好了,今天碰巧,凤家三口也来五阳观上香,凤小姐看起来对你印象还不错,你晚上,去厨房要碗红糖水。
我刚才去见凤夫人,听凤小姐说自己正好在生理期不方便进大殿,晚饭凤小姐也没吃多少,你这会子过去关心她,女孩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记住别的男人好。”
周玉池踟蹰不定:“可,她身边不是已经有李家那位小公子了么。”
周夫人冷笑:“李二公子?他算什么东西,他父亲的官位近年来一降再降,不过是仗着和凤微雪有同门之谊,才能和凤家千金走得近些罢了!”
“那我晚些时候……”
手不小心碰掉一卷经书,打断母子俩的攀谈。
我赶紧蹲下身把经书捡起来,小道士也放下木鱼跑过来掩护我。
但周夫人那双犀利清冷的探究目光还是落在了我身上:“道观里,还有别的香客?”
小道士被问得一愣,为难看我。
我把书放回桌上,硬着头皮转身,面向两位老熟人,尴尬打招呼:“周学长,周夫人。”
周家母子俱是一惊,周夫人花容失色地诧异急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干笑笑,正想着找个借口敷衍一下,殷长烬突然带着一件毛呢外套,找过来接我了。
“寒衣节观里做法事,我带夫人过来祭奠亡人。周夫人周公子,好巧。”
殷长烬信步来到我身畔,体贴地给我披上厚重外套,抱住我心疼责备:“晚上风大,出门又不添衣服。”
我瞟了眼若有所思的周玉池,如往常一样朝殷长烬淡淡一笑:“没事,还不冷。你怎么不在房间等我?”
殷长烬见我配合,不禁将我抱得更紧些:“夫人总不回去,我担心夫人迷路。”
周夫人是个精明的主,这会子恍然明白过来,做贼心虚的假笑:“是好巧啊,没想到殷总和夫人也在。殷总是和凤总一起、过来的吗?”
殷长烬高冷地瞥她一眼:“凤南天也来了?”
周夫人讪笑:“啊是,凤总说是想在五阳观供灯,凤夫人想给一位长辈立长生牌。”
“我们不知道,我和夫人主要是想来山里游玩,顺便给夫人的养父养母超度送寒衣。”
“这样啊……”
周玉池扶着母亲面不改色地试探:“听说,殷总最近与北家有项目合作,不知北家大小姐现在是否还在京城,改日我也想去拜会。”
殷长烬冷下眸子,“你倒是耳聪目明,这都能探到。”
“过奖。”周玉池一脸谦虚地轻描淡写道:“只是几天前和下属在城北餐厅吃饭,正好撞见了北大小姐与殷总相谈甚欢。”
我脸黑,这家伙到底在外留了多少蛛丝马迹,怎么连周玉池都能撞见!
手悄悄从殷长烬掌心抽离,下一秒,却又被殷长烬再次攥紧,殷长烬不悦反呛:“我与北善柔,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为了谈合作,一次,是处理一些琐事。都是公事公办,何来相谈甚欢。”
“不好意思,那是我措辞不准。”
周玉池儒雅笑笑,别有深意的继续发力:“不过殷总和北大小姐是至交,即便真的相谈甚欢,栀栀应该也是能理解的,殷总不必如此紧张。”
我清楚这家伙又在作什么妖,大度得体的挽住殷长烬胳膊帮他破局:
“周学长你误会了,长烬和北小姐约谈合作的时候,我也在,我们三个一起吃的饭。周学长你想拜会北小姐?
我觉得北小姐这会子应该挺闲的,长烬,把你的至交好友联系方式给他,好方便周学长和北小姐约时间。”
殷长烬怔了怔,低头不解看我。
我微微皱眉,故意贴近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报复性的狠狠拧了他后腰一把,面上笑意依旧,善解人意的催促:
“怎么了老公,给啊,哎呦你不会舍不得吧!”
他被我拧的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喉结狠狠一滚,半晌,才压下不适,委屈望着我说:
“夫人……我手机不是在你口袋里吗?”
“啊?”哦对,突然想起来傍晚那会他把自己手机扔桌上,我随手一收揣自己口袋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丢人的赶紧帮他揉揉被我掐疼的地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递给他。
他没接,大抵是生气了,低声使唤我:“打开,把好友名片推给你周学长。”
嘁……还周学长,一股子酸味!
我无奈用指纹解开他的手机锁,打开聊天软件,将最近联系人从上翻到下,才终于翻到北善柔这个联系人……
点开与她的聊天框,里面的信息……确实很少。
最后一条信息是:办完了。
她前天晚上发的,殷长烬没回。
而往上看,则是北善柔深情款款的刻意找话题聊。
我其实……没想看他聊天记录的。
但记录上,好像有提到我,我手指头就控制不住的,往上多滑了几把。
的确如殷长烬说的那样,他与北善柔……没有过多的交流,甚至连正常交流都没有。
我根本没往上扒拉几下,聊天记录就已经到去年八月了!
八月到十二月,北善柔给他发了几个表情,他没回。
元旦那天,北善柔发了句新年安康。
他:同乐。
怎么看两人聊天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二月十一,农历新年。
北善柔给他发了四行祝福语。
他发了句:知道了。
今年十月份,北善柔主动问他车祸的事,还问他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他回的是:车祸无碍,夫人是我的意中人。
北善柔则回了个委屈的表情。
真正有聊天内容,是半个月前开始。
长烬发的信息,大致意思是那事只有她方便办,询问她要什么。
后来,她给殷长烬打了个三分钟的语音电话。
电话挂断,她问殷长烬:为什么?
殷长烬一贯言简意赅:我有夫人,我不能做让她伤心的事。
她又问:你这次是认真的?
殷长烬回的是:认真。
北善柔:可你不止是首富殷长烬,难不成你还要用那个身份娶她?
他回答:不管哪个身份,他都是我认定的妻子。
北善柔:可她是人,她不配与你长久。
他言辞冰冷:北善柔,认清自己的身份。
再下一条,就是隔天后了。
北善柔给他分享了一个餐厅位置。
同天晚上,北善柔给他发:第一个条件,我想去云皎山庄,去完,我跟你过去。一夜时间,可以完成一半。
五分钟后,他回了个:好。
次日中午,她又发:我已经安顿好了,去杏花村,只要我父亲能安心,剩下一半,我保证给你办好。
他回的是:可以。
但那天他俩显然是因为我,合作失败了。
之后北善柔还同他发过疯,发的信息皆是些质疑殷长烬为何会因为我而不顾大局的字眼,质问殷长烬现在心里是不是只有儿女情长,以及问殷长烬,为何会选择我。
连发十几条都没得到殷长烬回复,大概是崩溃了,竟直接威胁殷长烬:殷总,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但,让我意外的是,殷长烬竟直接回:对,不合作了。
对面的北善柔大概也挺怀疑人生,故而前晚上又示弱发了句:办好了。
自此,聊天终止。
我看的兴致满满,但又觉得这个发展过程,好像和我想象中的……差距略大。
就这个聊天情绪,也太平了。
看的有点入迷,以至于我都忘记自己点开聊天框是准备干什么正事了。
“看完了?”身边人低声提醒。
我一颤,猛地清醒过来。
啊对了,要给周玉池分享联系人来着!
我怎么当着他面就翻他记录了……
我心虚的赶紧点开右上角的设置,按操作提醒把北善柔的名片分享给了联系人周玉池。
操作完,不等我关上手机消灭证据,搂着我的男人就柔声命令:“分享完了?把她删掉。”
我:“啊?”
殷长烬耐心重复:“北善柔。”
我愣住,不可思议:“你,要删掉她?”
殷长烬理直气壮:“嗯,看她不顺眼。”
我斟酌着确认:“你……确定?”
殷长烬颔首:“不然留着过年?”
好好好,删就删,反正被发现脸上挂不住的又不是我。
我果断一顿流畅操作,把北善柔给删掉了。
殷长烬揽着我看向面色凝重的周玉池及做贼心虚的周夫人:“你要的,给你了,我夫人怕冷,先走一步。”
周夫人虚笑着点头:“好,好,殷总慢走。”
离开三清大殿,我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其实你没必要为了哄我开心,把北善柔删掉。”
“有必要。”他没规没矩的不等走远,就低头亲我嘴,狠狠吻了下。
我皱眉推开他,着急责备:“干嘛呢!还没离开三清殿呢!多冒犯啊!”
他不要老脸的嘚瑟道:“无妨,他们,我也不止第一次冒犯了。”
我:“造孽啊……”
甩开他的手刚想加速快走,却忽觉得、心口一疼……
陌生的孩童声音莫名萦绕在耳畔,哭的凄厉——
“救我、救我……哥哥,我害怕,娘亲——”
娘亲……
“栀栀,你怎么了?”他慌忙搂住浑身发颤的我。
我脑子一白,突然无意识地揪住他衣裳,心慌至极:
“孩子、我们的孩子……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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