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灭厌不想引人注目，她想换身衣服，但没有时间给她回异调局做选择，她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拿魏玄秒的衣服做参考，自己幻化了一身。
她幻化的衣服无论是观感上还是材质上，都跟真的衣服没有区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黑了，连纽扣都是黑的，毫无层次感可言。
即便是邪神也逃脱不了自我认知的限制，就像魏玄秒的头发只能是白的，姬灭厌幻化的衣服也只能是黑的。
魏玄秒不难猜到姬灭厌的本质是某种黑暗，但是她把姬灭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只说了四个字：“好看，衬你。”
两人坐上了去往目的地的出租车，路上有些颠簸，但整体是平稳的，在此之前，姬灭厌只有骑马和坐马车的经验，所以新奇感战胜了陌生的晕眩感，一路上还算愉快。
车停在一个被命名为“海底花园”的小区门口，下车后可以直接进小区，但是这个小区的规模大得不可思议，两人绕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144号楼。
魏玄秒后悔没让司机把车开进来，不过这地方，除非司机经常开，否则多半会跟她们一样迷路。
144号楼下停着一辆警车，车里是空的。
魏玄秒扒着门缝嗅了嗅，想要先记住车主的味道再上楼找人。
没想到刚嗅完转身，就看到一个穿警服的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魏玄秒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姬灭厌则庆幸那人下楼的时候低着头，并没有看到魏玄秒的举动。
“你们是……”警察抬头看到两人，一边来到车旁一边询问，眼里满是警惕。
魏玄秒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证件展示了一下，证件黑色的封皮上赫然印着“异常现象调查管控局调查员证”的金色字样。
“哦，异调局。”警察放下心来，“我简单说一下我们这边目前掌握的情况，就是有个叫林初蕊的女生失踪了，她爸妈在她失踪32个小时后报的警，我们接到报警后先去她的学校了解了一下情况，过程中收到一张纸条，有人匿名提供线索，说林初蕊的小团体最近霸凌过一个叫艾薇白的女生，我们就去找艾薇白聊了聊，发现她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魏玄秒问。
“简单来说，就是心里有鬼。”警察回应，“问她林初蕊失踪那天晚上她在哪里干什么，第一次问的时候她说她已经睡了，第二次问她又说睡不着下楼散了会儿步，问她为什么睡不着，一会儿说是被隔壁吵醒的，一会儿又说是因为心情不好，问她隔壁什么声音，也描述得支支吾吾，后来我们调查发现她隔壁根本没人住。”
“确实很可疑啊。”魏玄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问，“不过这跟我们异调局有什么关系？”
“啧，听我说完啊，这不还没说到重点嘛。”警察用一种“小姑娘真性急”的眼神看着魏玄秒，完全没意识到他眼前的“小姑娘”年龄可能是他的几十倍，“这几天我们重点调查了一下这个艾薇白，发现她两个月前报过警，说自己被人猥亵了，但是在我们的同僚询问她更多细节的时候，她选择了放弃，然后没过几天，猥亵她的那个人就失踪了。”
警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魏玄秒这次学乖了，眨巴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警察不知为何脸上显露出些许郁闷，但没在意，接着说下去：“不仅仅是猥亵她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儿子也失踪了，但是居然没人报案，所以这事一直到我们调查艾薇白的时候才发现。”
“懂了，你们觉得艾薇白跟这三起失踪案有关，但又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判断她动用了异常的力量，所以才需要异调局的参与？”魏玄秒总结。
“差不多吧。”警察回应，“其实这案子不一定涉及异常，但是林初蕊才失踪三天不到，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我们不可能拿人命去赌，要真有什么异常，你们越早参与越好，要是没有异常，你们也有能力提供一些我们发现不了的线索。”
“说得对，每一条生命都是无价的！”魏玄秒跟警察达成共识，然后说，“情况大致了解了，这边交给我们，你去忙吧。”
“行。”警察放心地上了车，坐下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有种打工人终于熬到下班的既视感。
他启动车的时候，魏玄秒握住姬灭厌的手，拉着她进了楼道。
姬灭厌一边任她拉着上楼一边问：“不问问那个艾薇白住几楼？”
“不用，那个警察身上有她的气味，我记住了。”魏玄秒回应。
“霸凌是什么意思？”姬灭厌问着，不等魏玄秒回应心里便有了答案，“欺负？”
“嗯，实力强的一方，或人数多的一方，对无法反抗的一方施加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是非常恶劣和可耻的行为。”
“既然如此，如果林初蕊霸凌艾薇白的情况属实，这个人我们还需要救吗？”
“要救。”魏玄秒毫不犹豫，“一来，我们无法百分百确定霸凌的情况属实，二来，她要真做错了事，有法律教她做人，我们无权决定她的生死，退一万步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准儿她长大后能当个好人呢？”
姬灭厌不置可否。
她并不认同魏玄秒的观点，但如果这就是现代社会运作的方式，她不会干涉，反正本来也不关她什么事。
魏玄秒一口气上了十二层楼，来到1201号房前，深深地后悔着：“可恶，早知道在顶楼，我就坐电梯上来了。”
是的，这栋楼一共十二层，艾薇白住顶楼。
“让你不问清楚，你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要。”姬灭厌跟在魏玄秒身后，别说出汗，连气都没喘。
“我要一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干嘛？”魏玄秒脱口而出，然后转头对上姬灭厌幽幽的视线，咳了一声后认真回答，“真不是我做事马虎啊，异调局有规定，工作上只接受调度员的联系，我们不能随便接触普通人，哪怕是知道我们存在的普通人，这次已经算违规了。”
姬灭厌不理解，如果魏玄秒真那么在乎异调局的规定，为什么还无视规定跟普通人接触，如果魏玄秒没那么在乎异调局的规定，又为什么连加个联系方式都瞻前顾后。
相比之下，不想加男人的联系方式反而更像是魏玄秒会做的事。
魏玄秒抬手按响门铃，没多久，一个软软的女声从门边的设备里响起：“谁啊？”
“警察，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魏玄秒这么回应。
姬灭厌突然意识到，嫌疑人也是普通人，异调局的规定到底体现在哪里？
她不吭声，她静观其变。
没多久，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占地面积比她们宿舍的大厅还要大上个一倍。
姬灭厌一边对现代人的住处产生了深深的迷茫，一边将视线转向开门的少女。
女孩比她想象得要年轻许多，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五岁，身材瘦弱，扎着马尾，额上没有刘海，只有一些碎发，看起来毛茸茸的。
“我们可以进来吗？”魏玄秒问。
女孩，也就是艾薇白，没有回应，而是怀疑地打量着两人，似乎想问些什么。
魏玄秒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些事刚才那位警察叔叔不方便查，所以让我们来查一下，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艾薇白这才点了下头。
魏玄秒进了门，看到门口有鞋套，就给自己套上了。
姬灭厌犹豫了一下，最终，本着入乡随俗的理念，也有样学样地套上了。
“姐姐们先自己看看哈，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魏玄秒说着，见艾薇白不反对，便在这个一百多平米的屋子里走了一圈，每个房间都看了两眼。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侦查完毕，她这才询问艾薇白：“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
艾薇白摇了摇头，回答道：“爸爸妈妈在工作。”
“周末也工作啊？”
“嗯。”
“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很晚，可能不回来。”
“你们家隔壁有没有人？”
“不知道。”
“进出家门的时候一次都没遇到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艾薇白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魏玄秒心里有数了，对她说：“你们家住顶楼，一般不会有人上来，要是看到什么陌生人，多半是坏人，不要跟对方说话，更不要跟着走，很危险，记住了吗？”
艾薇白迟疑地点了下头。
“嗯，那姐姐们先走了哦，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打110。”
留下这句话，魏玄秒拉着姬灭厌离开了1201号房。
姬灭厌觉得她不管是侦查还是问话都过于敷衍，不过这件事，姬灭厌打定主意不会干涉了。
在靠近第十二层楼，甚至还没抵达第十二层楼的时候，她就感知到了强烈的怨念。
在姬灭厌看来，怨念和恶念都是一种情绪，越强烈越美味。
恶念是明知一件事是错的，却被各种情绪推动着想去做，愤怒、悲伤、恐惧、焦虑、嫉妒、失望、怨恨、疑虑……还有对刺激的追求，另类的欢愉。
压制恶念，本质上是压制情绪。
而怨念，是对情绪的放纵，之所以放纵，是因为觉得自己做不到，压制了也没用，所以怨念往往伴随着强烈的不甘和遗憾。
姬灭厌在这里感知到的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无用的情绪泛滥，无法实现的恶念。
离开1201号房后，魏玄秒沉默地走进了电梯。
两人坐电梯下楼，一路无言。
一直到离开了电梯，魏玄秒这才开口：“那间房里死过人。”
听到这句话，姬灭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点都不意外。
然而魏玄秒的下一句话是：“至少三个人遇害，死了一家子啊，够惨烈的，警察能查到这个初中小女生报过案，怎么没查到她住的房子里死过人？”
“你嗅出来的？”姬灭厌好奇地问。
“一部分。”魏玄秒认真回答，“还有一部分靠感知，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这件事有鬼参与没跑，能影响现世的鬼，妥妥的厉鬼啊，你也是鬼，你什么都没感知到吗？”
“嗯，他们死得挺惨的。”姬灭厌附和了一下魏玄秒的话，语气那叫个敷衍。
魏玄秒没在意，接着说：“艾薇白身上有鬼气，她跟鬼接触过，甚至知道自己接触的是鬼，不排除她让鬼帮她报复林初蕊的可能，但是我们刚才在她家里查看的时候，鬼藏起来了，我需要准备点东西，晚上再来一趟。”
“你要把鬼除掉吗？”姬灭厌问。
“不。”魏玄秒回应，“我想试着跟鬼聊聊，说服他们放过林初蕊——如果林初蕊还活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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