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松纹蛋一事, 长安城中气得火冒三丈的可不止清阳公主一个,许多贵妇就差没把银牙给咬碎了。
偏一肚子委屈还不能跟别人说, 毕竟求子本就是件私密至极的事儿。妇人想方设法求得一个生儿子的秘方, 千恩万谢的吃下肚,虽然味道实在算不得美味,可一想到即将诞育的子嗣, 那种腥臭苦涩的口感好像也不算什么。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她们, 那其实是误打误撞烧制出来,但又因为没有正确存放而腐败的鸡蛋……
“那也要怨她们人云亦云, 自行失察。”
宋王妃元氏端着茶碗抿了一口。
“还是娘娘头脑清楚, 没跟着她那兄嫂起哄, 不然这脸面可是丢大了。”
王守一和明悟和尚交好的事不是秘密, 清阳公主也曾几次前往秋元寺进香。
朝中上下都知道王皇后没生孩子, 清阳公主进宫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元氏作为李隆基夫妇的长嫂,对这事比外人知道的更多,便给女儿吉安县主分析利弊。
“清阳进宫是带着那两颗松纹蛋来的, 娘娘一直膝下空虚, 清阳入宫送药, 这是王家对娘娘的好意。”
“娘娘收了那两枚蛋, 但却没有服食,而是将其放在宫中,等陛下来的时候才主动提起。”
“你父王之前从桥东村带回来的那些松纹蛋, 其中一部分便送去了宫中, 所以陛下和娘娘都是知道这松纹蛋的来历的。娘娘主动提起, 既打消了陛下对于王家的芥蒂, 又坦诚了自身的困境, 更是当场跟陛下请罪。陛下刚登基,封后不过年余,怎么可能怪罪她?不但不怪罪,还要多加安抚,给王家封赏。”
“所以元月立太子,赵妃虽然母凭子贵,但晋的位份是‘丽’,只说她长得好看。刘妃借着郯王送刀一事成了华妃,皇后的娘家兄弟王守一得了封赏,这两个是不是都不算亏?”
“相比之下,赵氏反而不如后二者得利。陛下如今正是年富力强,太子继位不知要等多少年,这其中发生什么变故太正常了。”
“陛下给赵氏‘丽’字而非‘华’或者‘惠’,说明在他心中赵氏最重要的便是颜色。色衰则爱驰,赵氏若不能以颜色抓住君王,李嗣谦的太子之位怕是也要危险。”
说到这里,元氏朝女儿吉安县主微微一笑。
“所以做人妇的,除了要有好个颜色拉住夫君,手段和家世也缺一不可。”
“咱们家是宗室,家世这一块不差,可后宅光靠家世横冲直撞可是不行,还得有手段。你看皇后娘娘,她比不得赵氏色美,又膝下空虚,但她身段灵活,能以退为进保住家族和自身的利益,这就是智慧。”
吉安县主年纪还小,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头。
“我知道啦母妃。”
不过毕竟是小孩子,听了一会儿后宅权谋就有点分神,于是她问起了自家兄长。
“母妃,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兄都走了一个月了……”
吉安县主口中的“阿兄”自然是小王爷李琎,听她问起长子元氏也是一脑门官司。
这小子就跟野狗一样,撒出去就没消息了,一晃一个月一封信都没往家里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呢!
前几天陛下宣王爷入宫,以为王爷也得了花奴的孝敬。结果阿耶和阿耶的待遇是不一样的,郯王能亲手打造一柄鄣刀给陛下,花奴连个屁都没放过来,让王爷丢了个大人。
这也就是那小子躲在海州还没回来,要是现在进王府,李成器能挥着棒子打断他的狗腿。
“你阿兄还是别回来的好。”
元氏发自肺腑地跟女儿说道。
“至少现在不能回,回来你阿耶就要请家法了。”
吉安县主吓坏了,不知道阿兄这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要被阿耶请家法。
但她跟哥哥的关系特别好,于是回院以后便偷偷给李琎写信通风报信,然后央着曹集给送出去。
女儿的信肯定是要过元氏的眼的,元氏看信看得哭笑不得,但到底也舍不得儿子挨骂,于是提笔又添了几句。
等这封信送到桥东村的时候,距离李成器进宫已经过了半个月,748的挑战任务已经进入了尾声。
最终战果是打了20口井,出水15口,小王爷李琎战队以微弱优势险胜郯王。
李琎乐坏了,蹦着高地在李琮面前舞,还差人买了爆竹回来燃放,高兴的好像是在过年。
张说也很高兴,因为本次找水大会圆满成功,海州下辖府县几乎都有找到了新井,而且这些找水的人以后还可以继续挖井,能缓解一部分开春以来的旱情。
当然,他之前便承诺要为本次大会做碑文,如今郯王和小王爷都在榜上,大会成果又极其丰富,这无疑给他的碑文更增分量。
文人也是需要有氛围和质感的嘛。
“恭喜小王爷一举夺魁!”
“好说好说,这个碑我想过了,还是要立得高大些,雄浑些,不然承载不下张大人的墨宝……”
两人正商业互吹呢,冷不防有随扈递了一封信给李琎。
李琎打开一看,马上垮起了一张批脸,左右张望似在找人。
张说:?
“小王爷可是有急事?”
听他这么问,李琎心不在焉地点头。
“是挺急,张大人可看到我兄长?”
郯王吗?
张说想了想。
刚才还在这这儿呢,这阵子……
“许是在河边?”
因为炒钢刀具的成功,郯王准备在桥东村建一座更大的高炉,连带着要有炼制焦炭和锻钢的作坊,这几天都在选址。
748建议他就修在官河边上,这样可以充分利用河水之力锻打钢料和鼓风,能省下不少人工。
水力锻造超出郯王的知识范围,于是他这两日一直在努力补课,越学越觉得世界玄妙,万物自有天理,而己身渺小,身如蜉蝣。
他准备在桥东村暂居,好好跟薛三郎研习理学,送去京城的那把鄣刀一方面是代表他孝敬父皇的心意,一方面也是为了跟父皇请求暂时不回长安城。
没想到,竟然还给母妃争了一个正一品。
李琮摇头失笑。
这要放在两个月前,那他肯定会欣喜若狂,想方设法给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还会免不了要患得患失。
可是此刻,他的内心却十分平静。
他很高兴父皇喜欢他的礼物,因为那是他一锤一锤努力敲出来的,并不是为了换取什么,而是真心为了有人看重自己的努力成果而感到兴奋。
可能这就是薛三说的“心静自然凉”,头脑冷静不躁动的感觉真不错呢。
正想着,他就见他堂弟怒气冲冲地跑来,远远地就用手指点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气不过的模样。
李琮:……?
“哥你太卑鄙了!你给陛下送礼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害我都被我爹骂!”
啊?
李琮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怎么你没送吗?”
他抓了抓头,一脸怀疑。
“你不是成年喊着要酿出绝世佳酿,然后送给大伯品尝,所以你就只是说说的?”
被他这么一说,李琎的脸顿时就红了,红的像只秋天的苹果。
“这不……这不是还没……还没酿出来嘛……”
他啜喏道。
虽然他已经学会了蒸酒的流程,但他总觉得自己酿出来的成品不够优秀,送去长安城不能惊艳世人。
“能,肯定能。”
李琮给他打气道。
“蒸酒和咱们之前喝的酒都不一样,那个味道和烈度,肯定一出来就会引起轰动。你想象你第一次喝到蒸酒时的感觉,你什么感觉长安那边就会是什么感觉,只要是爱喝酒的人,说不惊艳是不可能的。”
“可是薛三郎这里的酒实在太多了,我不知道选哪种送给我阿耶更好啊……”
李琎在选酒上罹患了选择困难症。
“我看哪种都好,觉得每一个我阿耶都会喜欢,还有可以改进的空间,想着下一次一定要更完美。”
“结果拖着拖着,一个多月就过去了,我的酒还是没出来。”
“豉味大曲、柑橘酒、烧刀子、麦酒还有高粱酒……”
李琎掰着指头数。
“总不能都送过去吧?我阿耶从没喝过蒸酒,还是要选一种他可能会喜欢的好难。”
“为什么不能都送过去?”
李琮诧异。
“就把你认为好喝的都送去给大伯,总能有一种能得他心。”
“而且你根本不用想那么多,薛三郎这里的酒就没有一种不好喝的,啊那个酒精除外,说你随便选哪种长安城里都没人见过。”
“不然这次你就亲自送酒回京城吧,也让人见识一下桥东村蒸酒的厉害。薛三郎之前不是问你想不想成为全桌唯一屹立不倒的小郎君吗?现在正是个机会,让长安城里的那些酒虫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好酒!”
长安城里唯一屹立不倒的小郎君吗?!
四舍五入耳朵里只听到这个称号,小王爷李琎的眼瞬间亮了。
好,他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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