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份生辰礼?!
武婕妤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的礼不是最后献的吗?怎么后面还有人?后宫里是谁抢了她的风头?!
电光火石之间, 武婕妤的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但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胸口躁得差点爆炸。
她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大殿中央的八宝珊瑚树, 心绪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哼,最后一个又能怎样,能超越她这份寿礼的东西可是不多, 不过是多一个陪衬罢了。
李隆基带着群臣往太极殿外走, 脚步轻盈、脸上挂笑,完全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姚崇在他斜后方偷眼看, 觉得这应该是帝王务必重视的人物, 不然怎么会如此情绪外露, 丝毫不这样自己的期待和欣赏!?
这人是谁?
一边走一边想, 没几步人便出了太极殿。
姚崇抬起头, 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
他僵硬地站在太极殿的台阶上, 头保持着一个并不舒适的仰角,但此刻没人在乎这些,人群中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甚至有胆小的贵妇吓得跌坐在地上, 以袖掩面, 看都不敢看一眼天空中的场面。
那是什么?!
那是……那是……那是一个巨大的……布球!?
入眼所见, 一个巨大的布球正挂在天空中,看着比太阳还要大,正摇摇晃晃朝着太极宫的方向飞来。
长安城里显然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这样的奇景, 有人惊叫有人兴奋。因为这巨大布球的下方还吊着一个藤篮, 里面有人正往外泼洒花瓣和红纸, 吊篮下方还挂着一个巨大的条幅, 上书“恭祝陛下洪福齐天, 万寿安康。”
诶诶诶!?是给陛下庆生的!?
姚崇年纪大,眼神已经有点不好了,条幅上的文字还是他儿子姚弈念给他听的。
因为这吊篮是一路撒着花雨过来的,飞在长安城上空格外的赏心悦目。有些虔诚的信徒甚至当场下跪,虔首叩拜,嘴里还各自念叨着各自的神明——反正也看不清是谁家,干脆就当做自家的显灵算了。
北门四军和长安城卫军是最先接受冲击的,有个卫兵撒尿的时候一抬头,忽然发现天上飘过来一个巨大布球。他吓得裤子都没顾得上提,连滚带爬跑去报告上官,说这怕不是什么攻打长安城的新手段。
好在这个时候,宫中的传令官及时赶到,命北门四军和长安城卫不得擅动。
“是恭贺陛下寿诞的戏法。”
传令官站在城门楼上跟城卫军一起仰头欣赏大不球。
“你看它下面还挂着布片子呢!上面写着吉祥话,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有本事,还能把人送上去飞……”
“噢噢噢哦!散花了撒花了!这是不是就传说中的天女撒花?飞天赐福!?”
“我咋看着不像天女,好像是头驴呢?哎哎你们看那真是头驴,它还抻着脖子往下看,莫不是头天驴?!”
类似的议论声也出现在太极殿前。
自从发现这大布球是来给皇帝祝寿的表演,一众公卿贵族的心也都放进了肚子里,开始安心欣赏起这亘古未有的奇景。
这谁啊!?谁家这么有本事?!能想出如此别出心裁的巧思!
最关键他们是怎么让布球飞上天的!?这……这有点像是孔明灯,但孔明灯可承不住这么重。
还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抻着脖子看吊篮里的人了。
吊篮里影影绰绰有人在活动,而且还不是一个。驴现在站在吊篮的中间,它一左一右各有一人,还有个正骑在它,不知道要做什么。
“娘娘,我怎么看那个像是大殿下呢……”
刘华妃的心腹宫人贴着她耳边嘀咕,还伸手偷偷指了指吊篮里那个骑驴的身影。
闻言刘华妃的心中就是一突。
她刚才就奇怪陛下为啥献寿礼的时候忽然夸赞她,现在经宫人一提醒,这个古怪好像忽然就说得通了。
陛下不是在夸她,是在夸她养的大郎,大郎此刻就在天上飘的这个布球子里,大郎要在天上给他父皇贺寿!
想到这里,刘华妃两腿一软,人差点没厥过去。
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如此冒险呢!
如今太子之位已定,太子无过便不可能更换,儿啊你还何必如此冒险呢!
娘之前是想过你坐上那个位置,但娘现在不想了啊!娘现在就希望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成个家做个闲散宗室,咱何必上天去搏命呢!
哭又不能哭,喊又不敢喊,刘华妃只能低头死死咬住袖子,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她是不敢抬头看天的,她和那些纯看热闹的人心情不一样,那天上飞着的可是她辛苦养大的亲儿子!
郯王李琮可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在地上吓的快要昏过去了,此刻他正沉浸在俯瞰长安城的壮色雄浑中,久久不能自拔。
从桥东村飞过来这一路上,他看过了大江大河的蜿蜒,远眺过山峦的绵延,穿过村庄飞过城池,脚下的大地是如此广阔,每每注视天地交接的一线光影,他总会感慨人生如沧海一粟,渺小而短暂。
直到今天,当然看到了大唐最繁华的长安城,也是人力所及最壮丽最伟大的杰作,李琮的心中忽然有了别的想法——也许终有一天,人类能够成为这天地间真正的主人。
你看,他们这不都飞上天了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心生感慨,手里的活计却半点没停。
为了防止误射,薛先生早早便让他和李琎把贺寿的条幅放了下来,就这么一路大喇喇地飘,倒也没引起沿途守军的攻击。
现在进了长安城,李琎提前准备好的干花和吉利话就可以用上了。
热气球飘进外城的时候李琮开始撒花瓣,等眼看着快到内城,这活计便换给了薛大壮,李琮要和二驴子准备骑射表演。
李琮也是花了好些心思才跟二驴子搞好了关系,包括但不限于给喂各种美食,提供各种优质草料(原·照夜白专供),当着照夜白的面夸奖二驴子等等。
反正招呼用尽,二驴子终于允许李琮爬上它的背脊了。今天的二驴子身披银甲、头戴嚼头,尾巴和四只蹄子都做了装饰。
当然这套披挂原本是照夜白的,二驴子是个小短腿,穿着照夜白的衣服有点不合适。不过既然要表演“神兵天降”,估计地上的人也没空去琢磨到底是马还是驴,视觉效果应该能够蒙混过关。
眼看已经进了太极宫,李琮深吸一口气,朝着正在操作燃烧器的大壮点了点头。
“薛先生,可以开始了。”
“好嘞。”
大壮朝他比划了个手势,便按照之前他统爹教学的内容,开始逐渐熄灭燃烧器的火焰。
这个时候李琎已经开始往下抛洒吉祥话了。红色的烫金纸在殿前广场上飞舞,落在手里入眼便是喜庆吉言,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哎呀,五福临门!”
“嘿嘿,我的是青云直上。”
“多子多福,多子多福!”
武婕妤半点都不想沾这些从天而降的红纸片,但好巧不巧的,有一张专门贴着她飞,躲也躲不开,最后只好拿在手上。
——力拔头筹。
武婕妤:……
就很生气。
总觉得这四个字是来嘲讽她的。
要是没这破布球子她可不就力拔头筹了嘛?!
不过此时此刻根本没人在意武婕妤的情绪,因为身穿银甲的李琮已经从天而降,一人一驴悬在半空中,耍了一套枪法。
“好!”
李隆基使劲拍巴掌,脸激动得胀红,可见是真的喜欢。
谁能不喜欢呢?!从天而降的银甲小将军,这可是他们老李家的子孙,是他李隆基的儿子,全长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可太骄傲了!
“不愧是朕的大郎!不愧是朕的大郎!”
李隆基翻来覆去的念叨,还带头让满朝文武都跟着叫好,谁喊的声小他就瞪谁。
其实不用他瞪大家也都喊的卖力,毕竟人上天这还是头一次见,当郯王从吊篮里一跃而出,那身影着实是矫健潇洒得不得了,在场的许多贵女都看得脸红红。
哎呀,郯王原来是这样英武的吗?
年纪大些的达官命妇更爱看李嗣恭。
这小孩儿本就唇红齿白地像个玉娃娃,现在又在天上抛洒花瓣和红纸,看着倒是和神仙座下的仙童一样,难怪陛下夸他是“天人”。
“恭贺父皇寿辰!”
李琮翻身下驴,一路小跑到了太极殿前,撩袍跪倒。
李隆基一把把儿子拉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我儿英武!”
说完拉着儿子跟台阶下方的一众臣子炫耀。
“这是朕的长子!朕的郯王!为了给朕庆贺生辰,特地从海州一路飞来长安,当众为朕献武艺!我儿至孝!”
他这样说,下方的百官命妇当然也跟着附和。倒也不都是吹捧帝王,谁家的孩子要是为了给爹娘庆祝生辰而吊着布球飞上天,那不说名列二十四孝也差不多了。
陛下,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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