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逍顿了顿,点头道:“是,今日我们的人找到了一处他们的藏身之所,刚审出来,全是南楚南城人士,因南城大乱才逃了过来。”
江璃戈眼睛微微泛红,“我们离开南城到今日,也不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而且,这么大的动静,我们为何一点都不知晓,直到泊铉被押送入京,这个消息才同步传入京城?除非……”
“除非,有人担心盛凌出手干预,刻意隐瞒消息。”宁云逍顺势接过江璃戈的话头,而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有消息,便告知于你。”
江璃戈麻木地点了点头,对上宁云逍那双温润的眸子,被羁押在心底的悲伤再也无处遁形。
“对不起,殿下。今日之事,终究还是我连累了你。”
泪水夺眶而出,江璃戈失态地撇开头,却被宁云逍一把搂进了怀里。
“何为连累?阿璃,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你一次又一次挡在我身前,保护我、陪伴我,让我在黑暗里看到第一束光。也是你,让我知道权之一字,不仅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昏庸之辈御下的鞭挞之苦,也是为了守护身边之人,免遭疾苦,平安喜乐。阿璃,你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的归宿。若再般说,我可是要是生气的。”
“我……我知道了。”窝在宁云逍温暖的怀抱里,那句看似可笑的解释,终于被江璃戈说出了口,“殿下,我母后和胥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此事一定是误会。”
“嗯,我相信。而且我认为能教导出阿璃这样善良的姑娘,定是世间顶好的人。”
一句话,轻柔至极,却带给了江璃戈莫大的宽慰。
“我……”仅一个字符,便破碎得不成语调,江璃戈干脆敛了心思,深深埋入宁云逍的怀抱。
享受着,这冰天雪地之中,唯一的温暖。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驶入了深深宫闱。
按照惯例,他国质子入京,应当先行去拜见盛武帝,可江泊铉如今尚在病中,别说面圣了,连人都未清醒。
宁云逍见状,便干脆送了江璃戈姐弟二人先回了清歌小筑,又着人去请了太医过来给江泊铉看诊。
至于盛武帝那边,宁云逍自会前去解释。
一应事宜,做得件件妥帖,叫江璃戈省去了许多麻烦事儿。
为了方便照看,江璃戈把江泊铉安排在了清歌小筑的侧殿。
太医前去看了诊,只道身体暂且无甚大碍,只是一路舟车劳顿,衣食等又没跟上,因此亏了气血,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便好。
江泊铉生下来,便是南楚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不管怎么说,江泊铉好歹还是父皇的血脉,如今尚且沦落至此,那母后和胥家的处境……
只这一点认知,便让江璃戈心如刀绞。
江璃戈放心不下江泊铉,便干脆在侧殿亲自照料,这一忙活,便已入了夜。
温暖的炭火驱散了寒气,让江泊铉的身体慢慢多了几丝生气,也勾起了江璃戈忙碌了一整日的疲惫。
她靠着床沿,单手撑着头,刚闭上眼小憩,便觉得肩头一沉。
抬眸一看,是宁云逍来了,自己肩头还披着他御寒的大氅。
“殿下?”
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听得宁云逍心头一软,低声道:“我吵醒你了?”
“不是。”江璃戈解释道:“我就闭眼休息会儿,不曾睡着。”
宁云逍点点头,道明来意:“我方才从圣上那儿出来,得了些消息来与你说说。”
“好。”江璃戈来了兴致,起身同宁云逍一道出了内间,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宁云逍,“时辰有些晚了,喝茶怕是容易睡不着,殿下且将就喝点热水吧。”
“多谢。”宁云逍接了杯子,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就目前的消息来看,南城暴乱,的确与胥家脱不了干系。”
江璃戈并没有特别意外,只是淡淡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母后还好吗?胥家如今又如何了?”
“胥皇后先是因为毒杀皇嗣,被打入了冷宫,后来南城事发,胥皇后又被南楚皇帝送到了护国寺,以为胥家赎罪为由。”
宁云逍说罢这句,抬眸打量了江璃戈一眼,见她面上并不不妥,这才继续往下。
“至于胥家,在南城大乱中,被一把火悉数烧死了。”
“……”
江璃戈心口一滞,半晌没接上话来。
她双拳紧握,指尖再度陷入了还未愈合的伤口中,以此在悲愤之中保持可悲的理智。
宁云逍似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将杯盏一丢,拉过了她的手。
他低着头,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认真道。
“逝者已矣,他们一定不希望看见你如此伤害自己。阿璃,你好好的,我答应你,我会替你保护好母亲和弟弟。”
指尖传来的温热气息,蔓过四肢百骸,填补了江璃戈胸腔中缺失的部分。
她含着泪,紧紧揪着他的袖口,用力到手指都几近颤抖。
他,是她在汪洋中抓住的浮木,也是她深陷黑暗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胥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
宁云逍握着她的手,如实告知。
“我们离开南城后,胥家为了让胥微明定下心来,便与康知府府中小姐议了亲。哪曾想,两家定亲后,胥微明仍在外头沾花惹草,被康小姐知晓后闹上了那外室的门去。结果胥微明失手,将康小姐从二楼推下,摔死了。康知府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自然就与胥家撕破了脸。两家的动作都不小,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百姓遭了殃自然也就只剩下揭竿而起一条路了。”
“胥微明。”江璃戈念着这个名字,苦笑了下,“胥家,最终还是败在他手里。”
相比于江璃戈,宁云逍的思路更加清晰,“胥家的败落,胥微明只是一个引子,归根结底,是胥家势大,而君王根本容不下胥家这样日益壮大下去。多年前,胥家被明升暗降发配到南城时,或许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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