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逍说这话时,眼眸里似有万千星光涌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江璃戈卷入其内。
她张了张口,一个“好”字正要出口,就见负责医治刘老汉的将士匆忙跑来,满头大汗。
“世子,那老汉快不行了,临走前,他想与公主说几句话。”
江璃戈方才还在云端上的心,“哐当”一声落下,砸了个粉碎。
好好的氛围被打破,宁云逍也没了方才的心思,见江璃戈挣扎着预备起身,蹙着眉将人拦腰抱起。
“你脚上有伤,还是消停些好。”
“呃。”
宁云逍抱着江璃戈,跟在将士身后,将人送到了刘老汉跟前,又带着一众将士避开,将空间留给两人说话。
江璃戈到的时候,刘老汉喘了几口气,几乎连眼都睁不开。
“是公主来了吗?”
“是我。”
刘老汉闻言微微一笑,“公主莫要伤心,老汉我本就有病在身,没有今天这一遭,也没几日可活的了。更何况,公主替我女儿报了仇,是咱们全家的大恩人。”
“对不起。”江璃戈红着眼道了歉,想想又道:“谢谢您。”
“公主不必道谢,老汉救您,也是有所图的。”
“您交代一句,我必定竭尽所能!”
老汉叹了口气,“老汉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外孙。那孩子是个实心眼儿,公主若不嫌弃,可否赏他一碗饭吃?小厮、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使得。”
“我答应您。”
“那便好,那便好,老头子我就……放心了……”
说罢这句,刘老汉缓缓闭上了眼。
寂静的林间,再无话语,只余下飞鸟的鸣叫声。
宁云逍等了许久,才看见江璃戈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视野之内。
他赶忙快步上前,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江璃戈身子软软地跌了下去。
宁云逍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赶忙伸手扶住了人,这才发现江璃戈身上温度滚烫!
她发烧了!
这样的认知让宁云逍心头一慌,林间风大,江璃戈的身子可万万不能再受风了!
“速速回城!”
宁云逍一声令下,率先扯了身上的披风,将江璃戈包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将她安置在前,一只手撑着她的身子,一只手勒紧缰绳带着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
江璃戈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着实是把蓉慧一众人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将人接进了驿馆。
换衣裳、请大夫、煎药、喂药、换帕子,一群人忙得脚不沾地。
江璃戈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彼时,松月那丫头,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得江璃戈既心疼又暖心,赶忙将人赶下去休息。
见她醒了,松月哪肯走?
非得看着她喝了药,然后与江璃戈说起了荆州城这两日的动静。
此时的荆州城内,已然经过腥风血雨的洗涤,上至高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热闹得很。
荆州总兵贪墨军需,而后嫁祸给荆州同知顾彦儒,却被京城里来的昭王世子发现了端倪。
总兵为抹灭证据,不惜铤而走险刺杀京中贵人与昭王世子。
不料,昭王世子早有准备,早早递了折子进京。
盛武帝十分重视此事,派了钦差连夜赶来,协助昭王世子严查此事。
钦差来得及时,助昭王世子脱困后又救了京中贵人,昭王世子大怒,与钦差携手肃清荆州官场。
一时间,不仅荆州驻军大换血,就连文官也罢黜了大半。
荆州官场,人人自危,还有几个胆子大的,礼都送到了驿站门口,让蓉慧长公主给退了回去。
江璃戈闻言便笑,“早知今日,当初为官之时就该安安生生为百姓做事,如此现如今也不会走投无路了。”
松月点点头,不无感慨,“好人也未必就有好报,瞧那白知府一家子,也就知道了。”
“白府又怎的了?”
“白知府暗助世子调查一事,被袁总兵发现了,一怒之下屠了满门,只留下府中姨娘与庶出小姐躲过一劫。”
江璃戈愕然,也就跟着松月叹了口气。
“以蓉慧长公主的名义,送份薄礼往白府去,吊唁时咱们亲自去一趟。”
“是。”
说罢了白府,江璃戈又问了刘老汉的事儿。
松月小心打量了眼江璃戈,见并无不妥,这才开口。
“刘老汉那边,世子爷派了人过去,帮着料理后事来着,还吩咐了人好生照顾刘家那小伙子。昨日蓉慧长公主还和世子爷一道,亲自去吊唁了一遭。至于旁的,世子爷说待公主醒了再说。”
“嗯。”江璃戈淡淡应了声,面上不见喜怒,“替我多谢世子。”
一听这话,松月便忍不住了。
“公主的确要多谢世子爷!世子爷这几日外头那般忙,每日也不忘来瞧瞧公主,刚回来那日,更是守了整整一夜,这份用心,奴婢们瞧了都觉暖心呢!”
“我知道了。”
江璃戈微微一笑,又看了眼松月浮肿的脸,不忍她们再陪自己熬着,便打着休息的名义,将侍候的人都遣退了。
宁云逍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她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娇小的身躯棉被裹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睛就那么滴溜溜地看着自己。
“……”
宁云逍耳根一红,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在外头没瞧见人,所以没通报就进来了,不知公主已经醒了,多有冒犯。”
江璃戈扬唇笑了笑,“世子那日骂我的气魄都去哪儿了?怎的又是这般客套。”
这话入了耳,倒叫宁云逍多了几分底气。
“公主烧了一整夜,把一院子人吓得着实不轻,如今还有力气叫板,可见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的确是辛苦她们了,所以我方才就让她们下去休息了,却忘了……”江璃戈说到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留个送药的人。”
“药还没喝?”
宁云逍眉峰一拧,似乎想要开口教育江璃戈两句,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只沉了脸,冷冷地丢下一句:“等着!”
说罢,人已掀袍出了房门。
看着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的人,江璃戈不由垂首思忖:
经此一事,自己与宁云逍的关系,倒是比往日亲近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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