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阴氏和温华收到杨如期受伤的消息,递了帖子来看望。
杨如期躺在外间的榻上,左小腿还绑着夹板,天渐凉了,房嬷嬷拿了一块轻薄的云锦布毯盖在她腰间。
门外小丫鬟书儿报,银红姐姐来了,房嬷嬷便知阴氏和世子到了,她留了碧紫照顾杨如期,带着碧绿她们去紫薇院迎接。
进了屋,阴氏瞧见杨如期的左腿被纱布缠满,立即就心疼地双眼通红,杨如期撒娇般喊了句,“外祖母。”
阴氏上前搂住了她,“疼坏了吧。”
杨如期笑着摇摇头,“已经不疼了,外祖母别担心。”
阴氏叹了一句,“若知你会受这罪,说什么也要你与我们同行的。”
跟着进来的温华也是满脸关心,“可好些了?我与祖母带了许多药材来,让下人们挑好的用,不够再去府上拿。”
碧蓝沏好了茶,又让人上了几盘点心,杨如期让阴氏坐下歇息。
然后才回了温华的话,“多谢表哥关心,药材我这儿院里也多的是。”
阴氏打量了一圈杨如期的气色,脸蛋红润,又细细问了伤势,吃的什么药方。
房嬷嬷便把药方拿过来给阴氏看,阴氏虽不懂这些,可活了大半辈子,也能看出好坏。
都是对症的,阴氏放下心来,又嘱咐房嬷嬷每日多给杨如期炖骨头汤,这样才好的快。
“您这样可是要把我喂胖了,”杨如期瞅了瞅自己的腰身,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之后她只吃不动,可不是要长胖。
阴氏笑眯眯道,“胖不了,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该多吃点好的。”
杨如期无奈地笑笑。
三人又说了些子话,杨如期全程避开温华的目光,与他说话也淡淡的,阴氏发觉了,温华也感觉到了,只以为杨如期是因为腿的缘故,精神不济。
阴氏打发温华去园子里逛逛,说有体己话要与杨如期说。
其余丫鬟自觉退下,只留下两位心腹嬷嬷。
阴氏主动开口道,“期儿,你可是生你表哥的气了?”
杨如期摇了摇头,反而问起了余枫,“余公子应当是无碍了吧?”
阴氏微点了下头,“已经全好了,只是院子里还是摆着那三口大缸。”
“外祖母,信您看了,表哥他并没有亲自送到您手里,他派了石林去送对吗?”杨如期虽是问句,可语气笃定。
阴氏疑惑,杨如期又道,“余小姐和余公子吃过橘子,可秋月姑姑私下查问的时候他们却隐瞒了,那时饮食已经查过一次,他们又怎会知道又要查一次呢?我猜是表哥身边的人漏了口风。”
“表哥看了我的信,却没有亲自去送,说明他很信任送信的人,除了石林从小跟着他,旁人我想不到。余公子吃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是白首乌,不可与橘子同时,会呕吐中毒。”
杨如期顿了顿,“那日事发,我觉得不简单,让夏生立马去查看了杏仁堂,才发现树底下未来得及掩埋的橘子皮,七月份可不是吃橘子的季节。”
“如果秋月姑姑知道她们吃了橘子,会不会觉得蹊跷从而查到什么呢?”
阴氏与温嬷嬷闻言对视一眼,皆目露吃惊。杨如期所言与御医诊断结果对上了。
一时间阴氏又气又怒,她没法容忍余家姐弟在她眼皮底下算计她的外孙女。
“她心思竟然如此深重,演了一出大戏害你。”
“此事我定要同华儿说,明日,不,今日回府就安排他们姐弟出府去,”阴氏一直觉得很是蹊跷,奈何没有证据,如今杨如期调查的一清二楚,她这次容不下这对姐弟了。
杨如期很平静,她问阴氏,“若是她一口咬定不知道橘子不能与白首乌同食,外祖母该如何?这不可同食还是我翻阅许多医书药谱才查到的。”
“说我与余枫八字相克之人是无息大师,想必无息大师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否则凭她初来京城,无息大师为何与她狼狈为奸。”
阴氏怔住,“我派人去查。”
“那外祖母先查清楚她与无息大师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吧,”杨如期道。
阴氏点头,温嬷嬷随即问,“那世子身边的石林可要打发出去?”
阴氏哼了一声,“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查这小子与余素素之间有什么猫腻。”
“对了,嬷嬷,不光是石林,华儿身边的人都要查,她有那等心思,包不齐收买的人不止一个。”
温嬷嬷正色应下。
说完余家姐弟的事情,阴氏也没忘了她的目的,“所以,期儿,你是对华儿有些失望是吗?”
杨如期抿嘴不语,阴氏便懂了,比起孙子,面前的外孙女显然更聪慧,无论是后宅还是朝堂,她都能敏锐地分析局势。
而华儿只是在大事上看得分明,内宅阴私之事上过于松动了,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可家管不好,如何立业?
在北界,温成温伯教他兵法,教他正直善良,教他朝堂局势。一直以来他身边的武将多于文人,都很和善直白。
是以他们都忽略了,人性有善就有恶,看过世间人的各种险恶方才完整。
阴氏默了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杨如期淡笑,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话说那么多,口也干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的,可,就算表哥知晓真相,他真的能狠下心来吗?”
“余公子又依赖表哥,而且这是舅母的亲戚。”这就是余素素的聪明之处,若是直接对她出手陷害,外祖母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绕了一大圈让她暂时与温华生出嫌隙。
“我总不能任由他们在府里兴风作浪。”阴氏生气道。
“外祖母,您真是气过头了,余小姐想什么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您反其道行之不就好了,她无父无母的,这婚事不是捏在您手里。”杨如期莞尔,眼神里带着腹黑之感。
阴氏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月。
杨如期接着道,“平日里您还要偶尔在汴京那些夫人们面前提起她的婚事,不能对她太好,也不能不好。”
“余枫还小,只要余小姐不在身边,表哥好好教导,是能养正的。”
“这样一来,余小姐过得好不好都没什么关系了,舅母那边也无话可说。”
阴氏颔首,眼里含着对杨如期的欣赏,又有几分骄傲之色。
这么冰雪聪明的外孙女,她定然好好护着。
只是,杨如期话里说的是余枫依旧在华儿身边养着,难道
于是阴氏,又提起温华,“华儿这孩子,过于良善了,他一直在找两全其美的办法。”
杨如期神色暗淡下来,“外祖母,放在表哥身上的希望有多大,如今失望就有多大,就算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他问过我,愿意吗,他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与余家姐弟同住一府?”
“万一余小姐拿余枫的命做文章,到时候我就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从表哥不愿让他们搬出去起,一切就都错了,这个决定带来的无尽的连锁反应,我承受不起,表哥亦没有解决的能力。”
“心软或许在别人眼里是长处,可在我这里是短处。”
阴氏哑口无言,她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杨如期有自己的坚持,也不说这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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