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鹿夜如此的沉重表情和行为,水清玄也是异常惊讶,而坐着的那人只是稍稍惊讶,鹿夜和鹿迟的关系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鹿迟爷爷,我是鹿夜啊。”鹿夜此时才想起自己还是江寒的模样,赶紧施展易容之术,脸部肌肉一阵扭动,变化成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江百山在教会他易容之术之后,就告诉他,学习了这门易容之术之术后,最难的就是记住自己本来模样,很难每次都能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
从此,鹿夜一有机会就会变回鹿鸣村鹿夜的样子,深深记住那个样子,发誓一定不会偏离自己的本来面貌。
然而让鹿夜失望的是,鹿迟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只有坐着的那人发出了惊叹:“好高深的易容之术,是江百山的前面之术吗?”
“鹿迟爷爷,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鹿夜啊。”鹿夜又一次重复道。
“鹿迟爷爷,你怎么了。”鹿夜见鹿迟的表情还是不对,站起来跨前一步说道。
“他失忆了,完全失忆,你可以这么理解。”鹿迟没有开口,坐着的那人却是开口说道。
“啊,前辈,你知道鹿迟爷爷为什么会失忆吗,他还能记起我吗?”鹿夜询问地看向坐着的人。
“我叫木孤影,喊我孤影前辈就可以。他不可能记起你了。”原来坐着的这人竟然不是白水一族之人,而是魁木一族之人。
“为什么,我曾经是和鹿迟爷爷相依为命的,他怎么可能记不起我了?”鹿夜此刻可谓是悲喜,希望和失望交加。见鹿夜甚至有些站不稳,水清玄伸手,悄悄扶住了鹿夜。
木孤影侧头看了看鹿迟,有看向鹿夜道:“因为严格来说,他已经不是鹿迟,而是另一个人,你口中的鹿迟确切来说已经死了。”
“鹿迟爷爷已经死了,这只是长得像鹿迟爷爷的人?”鹿夜哽咽着问道。怪不得鹿迟爷爷看到自己的时候,是那副表情。
“也不是长得像,这副躯体,就是鹿迟的。”木孤影的话却又把鹿夜说得疑惑了,就连水清玄也非常不解。
“木前辈,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水清玄问道。
“他是一具非常特殊的生命体,怎么说呢,原来的鹿迟应该是经历过某种非正常死亡,不是老死那种,但是他的体内存在某种特殊的螟,那种螟有非常强大的修复能力,又将他就复活了。”这件事情非常诡异,复杂又简单,就连木孤影这样的老前辈都无法准确说清楚。
“鹿迟,死了,我不是鹿迟。”鹿迟这时候开口了,就像刚学说话的孩童,口齿和表达都不清楚。
“我也是遇到他以后,研究了好一阵才明白。”木孤影说道。
鹿夜这下明白了,鹿迟爷爷体内的螟应该就是和自己体内的是同一种,它能够记忆身体原有的构造,在身体构造受到伤害以后能够迅速修复。
“我还是不明白,那他既然活过来了,就应该是鹿迟才对呀!”水清玄说道。
“这件事情复杂就复杂在人的大脑,如果是身体其它的结构,修复了就是修复了,和修复之前区别不大,但是人的大脑太复杂了。”
“这就像是这座暗渊阁,除了地面的石屋,地下还有几十层或者上百层,深到人无法想象,深到现在还没有力量能够探查到它下面的层次。
某一天,它毁了,负责修复它的人只能修复地表的那些石屋以及它能够了结到的层次,而更深的层次,连有多少层都不清楚,根本无法修复。你说那时候的暗渊阁还是暗渊阁吗?”木孤影的这段长话及比喻,终于让鹿夜和水清玄摸着一些门道了。
“我知道了。”鹿夜说道。
“哦,我倒是对发生在鹿迟身上的事很感兴趣,你知道的话,说一说。”木孤影来了兴趣。
“我本名叫鹿夜,某一天,被父母抛弃在了鹿鸣村。”鹿夜平复了情绪,开口说道。他也想知道鹿迟爷爷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鹿夜便将自己在鹿鸣村被鹿迟扶养长大,然后鹿鸣村遭遇白莲会屠杀,自己侥幸活命进入青城的事简要说了一下,其中隐去了自己可能来自驭风一族以及江天流救下自己的不影响事件发展的细节。
“也就说,鹿迟那天救下了鹿九柯和鹿八方,挟他们二人冲向了青城出去,到达之后便活活累死了?”木孤影问道。
鹿夜点点头接着说道:“那时候鹿迟爷爷体内已经有这种特殊的螟了,他一边奔跑的时候,这种螟已经在修复他的身体,所以他才在挟着两人的情况下,逃出了白莲会的包围圈。”
“但他还是因为救人心切,体能消耗过度,身体死亡了,只不过他体内的螟没有死亡,依旧在修复着他的身体,这种强大的螟,甚至在他被埋后,依旧在修复着。”
“嗯,直到后来,这种螟终于修复了鹿迟爷爷的身体,鹿迟爷爷抛开了身上的泥土,爬出了墓穴,所以才有后来人们传言鹿迟爷爷的遗体被盗,其实是他自己活过来离开了。”
“但是很可惜,鹿迟的大脑深层次已经死亡或者说损毁了,那种螟只能修复他大脑的表层,他的记忆,他的认知,他的语言功能全都无法恢复了,只有最本能的生存技能保留了下来。”
木孤影和鹿夜一人补充一段,终于把发生在鹿迟身上的事情勉强猜测清楚了。
“木前辈,那现在的鹿迟爷爷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他还是一个人吗?”水清玄也终于解开了迷雾。
“这是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我们连何为人都无法做出清晰的界定。”木孤影说道。
“目前最常用的生死界定是精神壁障,如果一个人或者生命体还活着那就有精神壁障。”水清玄补充道。
“那你们看看他还有精神壁障吗?”木孤影示意两人探查一下鹿迟。
人的精神壁障是与生俱来的,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束缚。所有铭刻师也都养成了一种习惯,不用精神感知力去探查一个人,因为探查到的也是精神壁障,除了能感知未知和动作,其余的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会造成不尊重人的感觉。
所以鹿夜和水清玄一直没有用精神力去感知鹿迟,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鹿夜的精神感知要强于一般的铭刻师,所以他能够很清楚地穿透九道石门。他听到木孤影的话后,第一时间就用精神感知去探查鹿迟爷爷了。
果然,鹿迟已经没有了精神壁障,更确切地说。鹿夜的精神感知已经毫无阻拦地进入他的身体。
在鹿迟的体内,鹿夜感觉到了白螟,浓度远远超过自己。
而且白螟存在的状态也完全不一样,因为鹿迟没有修习夜之铭刻术的原因。
他的螟是自主存在,自主行动的。
鹿夜体内也有白螟,只不过是紧紧缠绕着他的铭刻之术。
“他没有精神壁障。”水清玄也感知完了。
“没错,所以说,现在就连他是否是一个生命体都不得而知,更别说界定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木孤影说道。
“而且,靠精神壁障来界定一个生命体是否还活着,也只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一种方法,是否真能够如此界定,还有待商榷。”鹿夜受青城教育的影响较晚,所以保持了一份怀疑的态度。
木孤影点点头,欣赏地看了看鹿夜。“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会说能够感应到你的存在吗?”
“因为,我的体内也有这种螟。”鹿夜说道,由于刚才只是简要叙说,所以鹿夜并没有提及一个多月前外出历练被人咬了一口,身体被注入这白螟的细节。
“那你体内的螟是怎么来的?”木孤影好奇问道。
“是我,是我。”一旁的鹿迟此刻插话了,并张开嘴,用手指着自己的牙齿,又指了指鹿夜。
见状,鹿夜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咬自己的人竟然是鹿迟爷爷。
鹿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天被咬的情形,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就感觉,那次咬自己的人他好像认识,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鹿迟爷爷。
“一个月前,我被鹿迟爷爷咬过。”鹿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
“这就奇怪了,他来我这里也好几天了,但是从来没有过想要咬人,换种说法,没有将螟注入其它人身体的想法。我也做过尝试,这种螟注入别人的身体,对身体几乎没有影响,非常诡异。”看来木孤影对这种螟非常感兴趣。
“也许是和我修习的铭刻之术有关。”鹿夜道。
“我,在你身上,可以活。”这时,鹿迟用他那生疏的语言说出了让在座三人都非常震惊的话语。
这话的震惊之处在于,鹿迟这话是用白螟的口吻说话的,也就是说,他站在了白螟的角度,而不是这具躯体的角度。
“我,白魔,体内,白螟。”鹿迟接着说出了更加震惊的话语。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木孤影非常惊讶,鹿迟自从死亡之后,这种螟又修复了他的躯体,丧失了所有语言功能,三年间,很少接触人,只学到了很少的语言,白魔和白螟这种词汇,他不可能知道,除非有人告诉过他,也就是说,他接触过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存在。
“两个人。”鹿迟,或者说是白魔歪头想了许久,又补充道:“两个男人。”
木孤影、鹿夜和水清玄三人见他在认真的思考,还以为他能描述出更多信息,没想到只补充出性别,三人无语得一头黑线。
“所以,你们修习的这种铭刻之术,是白螟的土壤。”木孤影说道。
鹿夜点点头,随后,三人都陷入了沉思,短短的时间内,他们接收的信息量都太大了,一时间大脑都有些混沌,需要理一理。
而且这种事情,是前所未见,想都不敢想的。
鹿夜这下彻底明白了,鹿迟复生后,一直活跃在鹿鸣村附近,他会咬自己,一定是用特殊的方法感受到了自己修习的铭刻之术。
而自己和鹿迟能够互相感应到,也是因为白螟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的原因。
鹿迟跟踪自己,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同类,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
鹿夜对于鹿迟,又多了一份感情。虽然鹿迟爷爷其实已经死去,这只是他的躯壳,但鹿夜的内心,还是把他当做鹿迟爷爷看待。
你忘了我,忘了八方和九柯,忘了鹿鸣村,忘了语言,都不要紧,我可以慢慢教教你,慢慢告诉你,鹿夜内心暗暗发誓道。
木孤影也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夜之铭刻术,这种铭刻之术修习出来的结构,本身很普通,远远不如三大族的铭刻之术。但白螟一旦遇到这种结构,就如同老虎得到了爪子,一下子就提升了很多,已经能够和三大族的铭刻之术媲美。
然而令木孤影惊讶的远不止于此,因为他发现,这种铭刻之术和白螟的结合,似乎并不完美,或者说不完全,因为它们结合之后,似乎还隐隐缺少着什么东西。
白螟对于这套铭刻之术来说,就像是老虎得到了爪子,但是老虎锋利的牙齿,似乎还在空缺之中。当然木孤影只是猜测,因为铭刻的结构实在是太复杂了,就像在一片茂密而森林中,你要观察出缺少了什么植物,那不是一般的困难。
而水清玄思考的更多是鹿夜。原来他真的不是溪云杉,而是身负血仇的鹿夜,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他和其它人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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