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的静室里,只余下他们师徒两人。
墨铮挑了挑灯芯,这儿没有多余的椅子,只能在李拂衣躺着的床边坐下来。
静室原本是让弟子悔过的,只有一扇小小的天井窗盖着透明瓦片,让人感知时间流转,屋内是不允许有灯烛火光的。
可李拂衣这属于特例,长老们也不会过多干涉,闭只眼由得墨铮他们安排。
李拂衣身下垫着被褥、脑袋下枕着枕头,都是墨铮顺带着偷渡进来的。
更别提小桌上的茶水、点心、汤药……
墨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启齿,而李拂衣却已经开口::
“师尊,徒儿知错。”
隐下了的后半句是:若再来一次,我照旧这么干!
墨铮气得瞪眼,:“你傻?这么明火直杖得上门打人,自己不得挨罚?”
李拂衣忽然侧过身,用手肘撑着要坐起来。
牵动了刚复位的肋骨,跟背后灵鞭残存的痛感一起发作,不由得倒嘶了一声,吸冷气。
墨铮的眉头也跟着肉眼可见的随之一颤,赶紧伸手按住,他不让动弹不让他再有任何动作。
“起来做什么?躺着。”
李拂衣呲牙咧嘴得缓了好一会儿,才躺着抱拳,“师尊,弟子挨几鞭子都是小事,有师尊、师叔伯们怜惜,只是皮肉伤罢了。”
“只求师尊别再让我往那柳幺幺跟前去凑了,我……怕再一个忍不住,又断她几根肋骨。”
墨铮原本听他说皮肉伤什么的也就罢了,后面确实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意思是,他还想再打柳幺幺啊?
伸手朝着他断了肋骨的地方轻轻一摁,又敲了一个毛栗子到他额头。
满意得引起李拂衣屏息忍痛,还不敢嗷嗷叫。
“为师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感情,你这些年的修炼,为的是跟个丫头片子打架?”
不过一想到柳幺幺那热情开放过了头的做派,墨铮忽然觉得自己头疼。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李拂衣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我认定这么个理的倔牛神情。
叹了口气,把小桌上的汤药端给他。
嘴里慢慢的说着:“她纵有不妥,我们躲开些便是。”
“论大是大非,她肯献出控制傀儡的法子,是有恩于我们紫辰剑宗的。”
“滞留在此的时间又有限,跟她较真做什么?”
因着口舌上的伤,墨铮来看李拂衣之前又被南屿白灌了一剂汤药,这才说话稍微利索了些。
可伤口新嫩,并不能肆意的飚语速。
所以原本训斥的话语,说出口,气势就陡然变得软绵绵。
听到了李拂衣的耳朵里,更是每个字都这甜味,像极了亲吻师尊的味道。
乃至于一碗苦药,他竟然喝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看得墨铮颇为惊讶。
把空碗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那股苦涩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迅速屏住了呼吸。
一转头,又瞧见李拂衣那张半丝懊悔也没有的俊脸。
转念一想,也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抛开其他不谈,李拂衣能够成为天地至尊,站在最高处。
其心志之坚定犹如坚不可摧的磐石,又怎是轻易能够被说服的?
即使此刻他还未成为那个手握重权、果断决绝、挥斥方遒的帝王,但有个词叫本性难移。
于是,墨铮也懒得再劝,又敲了他几个毛栗子泄愤。
他的情感修复大计啊!
彻底夭折咯。
原本还指望借着柳幺幺出现的契机,促使李拂衣早日开启后宫的情感线。
这下倒好,别说相亲相爱,看对眼。
眼见着 “后宫成员-1”倒是快要达成了。
怎是一个愁字了得……
也许是墨铮的忧愁太过明显,李拂衣会错了意,以为他还在为与柳幺幺的冲突而烦心。
轻声认起错来:“师尊……是徒儿莽撞了。”
“不过宗门已经照规矩罚了徒儿,要说有错,也全在我一个人身上。”
“他们指摘不了咱宗门的错处。”
“师尊不要为此再烦心,徒儿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墨铮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李拂衣的自我检讨。
“这件事就此打住,你先专心养伤。”
“如今有了这傀儡的抑制之法,是时候采取行动扭转局势了。”
听到这话,李拂衣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鬼域联盟当初能把仙盟都给逼到解散,鬼域傀儡首当其冲。
各大宗门都在苦苦支撑,每每遇上傀儡围攻,伤亡必定惨重。
更何况鬼域联盟制造傀儡的速度越来越快,数量也越发的惊人。
若不想出办法来应对,形势只会对鬼域越来越有利。
该说不说,柳幺幺送来的抑制之法,简直就是及时雨。
“师尊,那法子可难办到?”
柳幺幺给他的是一个药香囊的配方,上面密密麻麻地列出了数十种药材名称。
用量、炮制方法都写得很详尽。
“难倒是不难,只需按着方子上的药材,炮制做成香袋,带在身上便可。”
“旁的倒是都寻常见,只是其中作为香引的六种灵药,我们不识得。”
“……这些等为师找药仙府主讨教了再做打算。”
墨铮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透明瓦,发现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好生养着,三日后便可出去了。”
……
墨铮从袖子里拿出誊抄的香囊方子,决定还是去一趟别院,亲自问问柳幺幺。
若是他避得太过明显,矜贵自傲的狐族,必定不会给前去讨教的南屿白什么好脸色。
这事勉强也算是由他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自己徒儿把人家圣女打了,他这当师尊的,哪怕走走过程都得去探望一番。
还特意回到峰顶,跟小徒弟花剑堂借了几碟子点心,装在食盒里提在手上,才朝着半山腰的客苑去。
相比于李拂衣的惨兮兮,柳幺幺则优雅得多了。
墨铮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倚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发呆呢。
见来人是墨铮,慢慢得撑坐来,笑颜如花:“应析~你来看我啦?”
墨铮一怔,脚步都停滞了片刻,才继续走近过去。
把食盒放在榻边的小茶几上,营业式笑容上线,“伤可好些了?这是些点心,全当我代拂衣向你致歉。”
原本对食盒还兴致勃勃的柳幺幺听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倚了回去。
“哼~不稀罕他的东西。”
墨铮无声得笑了,他们两个都是态度一致,“我现在还记得那日集市里你望向他的眼神,怎么时隔多年重逢了,倒成了冤家债主?”
柳幺幺撇撇嘴,“我那时候道行浅、眼睛瞎,视力差,看走眼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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