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非知名美食家,李云东认可瞪着死鱼眼的仰望星空,也认可混着草莓的麻婆豆腐,认可用巧克力调味的火锅,也认可被板蓝根染黑的泡面,但有两类料理,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认可的。
第一类,印度街头小吃。该类料理正是“干净又卫生”的代名词,除非对自己的消化系统以及免疫系统拥有极强的自信,否则不建议正常人去挑战。
第二类,刺身——更严格来说,是生肉料理,毕竟刺身这个词多用于形容鱼贝类,尤其多指生鱼片,而生肉料理还包括牛肉、马肉、蜗牛、虾蟹等等,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有感染寄生虫的隐患,反正自从李云东了解到寄生虫这一存在后,便对这些生肉料理是敬而远之。
正因如此,面对任君仙的警示,李云东内心是深表认可的,他颔首道:“我当然不会再去生吃蛇胆,当初那是年轻气盛,又缺乏基本的生物和医学常识,才像是个封建社会的迷信人士那样生吞了蛇胆,但现在的我已经成熟了,我早就全面拒绝一切生肉类食物,无差别地认为所有生肉里都含有寄生虫,就连牛排我都要拒绝三分熟、五分熟甚至七分熟,只接受全熟的牛肉,就算到时候给我烤得焦黑带来致癌风险,也总比带着血丝的半生不熟的肉更让我有安全感。”
“你的思考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极端,典型的二极管思维。”任君仙毫不意外地摇摇头,但也是承认道:“不过避免生食的确是最安全的做法。”
“我学的是中庸之道,怎么可能极端?这叫擅长风险管控,叫作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李云东夹了一枚熟透的虾仁,送入口中边嚼边说道:“你想嘛,这又不比什么交通事故啊地震啊火灾啊台风,属于是可以自主规避的风险。为了口腹之欲而主动冒险,在我看来和赌博没有任何区别,你可以赌赢无数次,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些幸福物质而已,又不会让你完成阶级大翻身,从此实现财富自由,但你只要赌输一次,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健康甚至性命都交到别人手里去了。”
“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被贴上‘躺平’和‘摆烂’的标签,那就做好一个苟且偷生的人嘛。”李云东抿了一口大麦茶,用筷子轻轻敲打起碗边,像是古时候的叫花子那般,半说半唱地道:“早睡早起少熬夜,躺平摆烂不冒险。人生本就非自愿,苟且偷生最关键。中老年人乱指点,敷衍两句当祭奠。反正他们先归天,管我要脸不要脸。”
“咳、咳咳!”任君仙顿时被呛到,她忍不住白了李云东一眼,说道:“不要把文采用在这种地方上。”
“这算什么文采,就是发牢骚的打油诗而已,是个人都编的出来。”李云东耸耸肩,百无聊赖地夹了几片鳝丝,说道:“要我说,咱国内缺的就是为年轻人发声的文人,多谈论下年轻人的困境,多钻研下年轻人的心思,不比写什么旧时代的风土人情,写什么优雅而精致的小资生活来得更有共鸣吗?现在的文学家,数量倒是年年增加,但有几个承担得起揭露现实矛盾的重担,鲁迅先生看到的话,那是要写文章骂人的。”
当然,以现在的网络环境,就算是鲁迅先生亲自上场,指不定也得被喷得全网注销账户。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写呢?等别人为你发声,不如自己去呐喊,这才像是个愤青。”任君仙意味深长地望着李云东。
“宣传负能量、释放消极情绪、影响内部团结、涉及敏感题材,你自己挑一个,反正不管选哪个都能让你乖乖闭嘴,说不定还有别的让人意想不到的理由哦。”李云东面带温和的笑容,如数家珍地说道。
“你指着别人鼻子骂的话,那当然是会被针对的,但你们搞创作的,最擅长的不就是迂回作战吗?”任君仙有些无奈地说道。
“拜托,我在现实里唯唯诺诺那么多年,在网络上好歹让我重拳出击吧?连在网络上都不能直白地骂一句‘○你妈’,非要拐着弯去讽刺那些臭不要脸的奇葩,那我这网上得也太空虚了吧?他们配让我耗费脑细胞去思考冷嘲热讽的段子吗?他们只配享受最直白的侮辱与臭骂。”李云东撇撇嘴,活像是跑到现实生活中的键盘侠。
“但你不是从来不发评论的吗?”任君仙深感莫名其妙。
“我是站在其他年轻人的立场上,帮他们发言,也就是所谓的嘴替。当然了,我的骂人功夫水平一般,要论犀利的话,还得是像江——”李云东话到一半,便觉得大事不妙,众所周知,和一个女人单独出门的时候,最忌讳主动谈论另一个女人,你们要只是联合起来,说这个不在场的女人的坏话的话,倒还算安全,但要是是在夸奖的话,那无疑是给自己挖大坑。
“嗯?江什么?怎么不说了?”任君仙微微抬起眼帘,神色淡如止水,品尝着文思豆腐。
“要论犀利的话,还得是像姜公辅那样的人!”李云东的求生欲强到爆表,愣是在绝境中抓住一抹希望的曙光,他现在无比感谢自己是个历史系的学生,也无比感谢中国有数千年的历史,那么多杰出的人才里,总有一个能放到填空题里当作标准答案里的。
“哎呀,这个姜公辅可牛啦,唐朝时候的宰相,有才干,有胆识,敢于言事,深得唐德宗李适的信任,但后来因为劝谏德宗不要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厚葬他早夭的爱女唐安公主,被罢相去职,一贬再贬,到当时偏远的福建泉州当了个别驾小官。”李云东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年轻人,就是要像姜公辅一样,敢于发言,敢于出声,敢于对权威说不,敢于对现实说不。”
“哦。原来如此。那好厉害。你好棒棒哦。”任君仙有些随意地回应着。
“你太敷衍了吧。”李云东忍不住吐槽道。
“我只是在思考一个很质朴的问题。”任君仙微微挑起眉梢,神色有些古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能上朝的官就没几个年轻的,你为什么要让现在的年轻人去效仿个中老年人?我真的挺好奇的。”
“——”
这就叫作百密一疏,李云东肉眼可见地失去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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