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 站满了帮林采星检查的医生。
周敛僵硬地站在一旁,视线仍然落在林采星的腰上。破裂的理智紧紧缠着他的思绪, 他缓缓望向主治医生, 目光染着半分麻木,几乎快要被刚才的一幕压垮。
林采星很怕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可以非常确定, 这不是分手前纹的。
林采星究竟在想什么?
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做了这个纹身。
在分手后将前男友的名字纹在小腹位置, 代表着什么林采星不知道吗?
难以遏制的酸楚盘旋在他的胸腔,灼得他胸口发烫, 又热又痛。
他垂眸, 手指不自觉握紧, 指甲紧紧嵌进掌心, 灰暗的眼神有担心、有懊悔、有自责, 还有强烈的不解。
“周先生, 想确定林先生是否伤到头,需要带他上船用设备检查。”
周敛抬起失落的眼眸,凝着林采星声音很沉:“嗯。”
很快, 大部队准备朝停靠在码头的游轮出发。为了保护林采星, 医生特意安排担架, 将他抬到专门的救护车中。
怀里忽然落了空, 周敛目光一酸,尤其看到那副担架的时候,心里染上几分慌乱不安。潜意识告诉他, 只有受到很严重的伤, 才会用担架抬着。
“周先生, 救护车里比较狭窄, 您还是坐专车去吧。”
“不用。”周敛径直跟上车, 坐在狭小的靠椅前紧紧贴着担架,“我要在这里。”
助理没再劝,替他们将救护车的门关好。
山路崎岖不平,略微颠簸。周敛望着林采星紧锁的眉眼,轻轻牵着他滚烫的手,帮他暖着胃。
“林先生是怎么磕的头?”医生为林采星冰敷完,发现肿块已经消失许多,“磕到头前体温就这么高了吗?”
周敛皱眉:“我不清楚。”
医生一怔,没有再问,开始简单的采血。为了宽慰周敛,他说道:“等ct结果出来,如果没有颅内出血或者骨折,林先生应该没事。”
周敛眼神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自责,嗓音轻颤:“他应该是从床上摔下去的,高度大约有15。摔的时候声音很响,他的头会不会出现很重的伤?”
医生严谨地分析:“按照您的描述,伤势应该不算轻。但患者目前没有出现呕吐、痉挛等行为,所以我推测不会有大问题。”
周敛手指忽然紧握成拳,嘴角微撇,似乎陷入某种纠结:“他不会…失忆吧?”
“失忆?”医生笑了下,“应该不会。”
周敛紧悬着的心轻轻落下,不知为何自己竟会生出这种荒谬的猜测。
不过林采星如果真的忘记了他——
他心底猛沉。
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结果。两人就算纠缠一辈子,他也不愿让林采星忘了他。
一小时后,林采星被抬上游轮。一系列的检查结束后,已经是半夜。
结果很理想,林采星的头部只是轻微的外伤,发烧单纯是感染和劳累引起的。医生推测,林采星清理牛粪那天,没有长时间戴着口罩,才诱发了病菌感染。
忙碌半宿,大家都累了。医生们陆续回房间休息,导演组和导师们也是在结果出来后,才从游轮上离开。
周虹特意等到最后一个才下船,临走前她轻轻走到周敛面前。
“周总,这次直播事故,节目组会处理好,但您和采星之间的事,旁人没办法干预。”
周敛蹙着的眉眼久久未舒展:“我知道。”
周虹盯着林采星,目光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出你们非常相爱。曾经我和我男朋友感情也很好,但我们俩性格又都太倔太犟,纵使分开后心里有很多不舍,为了面子谁都不肯先往前踏一步。直到去年他结婚了,结婚前他告诉我,他彻底放下了我。”
周敛的神经微微绷紧,看向周虹,周虹一笑:“十年,他用了十年放下我。但那又怎么样呢?感情再深,也会有彻底消失的一天。被他戴上婚戒的人不是我,是其他女士。”
周敛淡淡道:“你后悔吗?”
“后悔。”周虹目光投向夜色下的海平面,“你们的事和我无关,我本不应该多嘴的。采星是个好孩子,表面瞧着大大咧咧的,私下很敏感,也很要强。你送他的腕表他很喜欢,据说还刻着你的名字。”
周敛手指不自觉捏紧,低头沉思。
“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
卧室门被轻轻撞上,周敛嘴唇轻抿,落在林采星苍白脸颊上的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一个非常棘手慎重的问题。
月色顺着窗户落在地毯上,海平面浪潮汹涌。将窗户关好隔音,他轻轻坐在床畔。
纠结片刻,他再次掀起林采星的上衣,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身。
看痕迹,时间应该已经不短。
他沉着眸,心底盘踞着诸多矛盾和纠结,不舍和心疼,这些情绪不断影响着他今天下午的那个决定。
还真是只小螃蟹。
外壳那样坚硬,心底一碰就软得不像话,很容易受伤。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轻轻说道:“我想知道林采星这些年在国内所有的事。”
自从他回国,他一直在刻意不去打探林采星的往事,尤其是私人生活方面,他唯恐自己查到林采星这三年交了多少个男朋友,或者有多少个亲密的合作搭档。
他怕自己看到这些会崩溃。
但现在,他需要了解林采星的全部。
“林君山的事还在查吗?”
“在查,有了些眉目。”
挂下电话,周敛帮林采星轻轻掖好衣服。
就在这时,林采星忽然皱了皱眉心,嘴唇张了张,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周敛…”
周敛看着他,缓缓俯身靠近:“我在。”
林采星的手指忽然轻轻勾住周敛的手腕,周敛配合地抬起,让林采星枕在自己的掌心上。
林采星很快调整好一个舒服的睡姿,再次沉睡过去。就像一只信赖主人的小猫,没有任何防备的露出肚皮。
月色如水,周敛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轻轻摩挲,最后停在耳畔后,温柔地按了按,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宝贝。
心跳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周敛声线温柔沙哑:“不走了,好不好?”
既然林采星说他们身份相差悬殊,能谈恋爱是因为校园恋爱中不掺杂利益往来比较纯粹。
那么重新再谈一场恋爱试试呢?
翌日,林采星被晃荡的船舱摇醒。听觉视觉逐渐恢复,他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床旁边的周敛套了件浅棕色针织衫,正在靠着椅子休息。
林采星不敢动,抬手探了探自己额头。
他的烧似乎退了,身上的酸痛感也已经消失。
就是他的记忆有些混乱。
周敛明明已经走了,怎么会在这里?
头部的隐痛渐渐传来,他轻轻摸索肿块的位置,发现钟表上的日期已经显示一天后。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目前,他只记得自己想要喝水,迷迷糊糊间倒在了地上,随后的事便一点都记不清了。但他隐约听见了周敛的声音,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嗓子又干又涩,他望着周敛,手指紧紧攥着棉被。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他居住的环境,应该是在周敛的游轮上。
心底熟悉的疼痛渐渐袭来,他愧疚地皱了皱眉,自己好像又一次给周敛带来了麻烦。
每次他都说得很潇洒,但他又每次都做不到彻底的断舍离。
喉咙吸进一丝冷空气,他突然咳嗽起来,周敛被惊醒,沉静的眸子带着几分疲惫。
“你醒了。”
周敛坐到他面前,端详着他的病容:“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林采星有些不敢直视周敛,用极小的声音回道:“谢谢。”
周敛垂了下眼睫,将水递给他后,轻轻坐回椅子:“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采星很渴,将蜂蜜水一饮而尽。喝完,他轻轻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指腹摩挲着水杯:“不记得,我只知道自己有些不舒服。”
周敛盯着他:“你晕倒磕到了头,睡了十小时。”
林采星欲言又止:“那你…那你没走。”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有些后悔。
这不是废话吗?
周敛如果走了,他怎么可能躺在这里?
“我现在走,节目组找不到临时嘉宾替补。”周敛语气平静,“至少要等恋综结束。”
“哦哦,你说得对。”林采星双手有些无处安放,眨了下眼:“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句话,令周敛轻轻握拳。
林采星说的是“我”,不是“我们”。
“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周敛视线落在旁边叠放整齐的干净衣物上,“洗个热水澡再走,这里的温度比山里高。”
“谢谢。”
林采星看着那些衣物,发现不是他自己的。
周敛看出他的疑问,淡淡解释:“你还在感冒,需要穿厚些,我让人新买了些。”
林采星点了点头,心头涌起的暖流和愧疚相互交织,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敛。
周敛待他太体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把卡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他面上扯起一抹笑,不想再欠周敛太多。
“就是你需要等等,恋综的通告费到账后,我才能给你。”
没有预兆的酸涩再次袭击周敛的心弦,他声音平缓:“嗯。但我认为你还是先欠着吧。以后等你赚了钱,我可以从你的酬劳中直接扣。”
“什么意思?”林采星有些摸不着脑袋,游轮的工作人员此时轻轻叩门,推着餐车进来。
周敛示意林采星用餐,轻轻站到窗前背对着林采星:“昨天你和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所以我们做不成恋人,那就退到朋友的位置吧。”
“还是说,你我连朋友都做不成。”眼神闪烁间周敛回眸,清冷的视线径直落在林采星脸上,林采星刚拿起一个馒头,慢吞吞地怔道:“没说不行。”
他咬了一口,耷拉着脑袋:“想跟你做朋友的人排队能排到纽约,我当然求之不得。”
但他们,真的能当朋友吗?
他好像永远无法坦然地面对周敛。
“既然求之不得,那就先这样。”周敛打开船舱内的空气循环系统,确定没有直吹林采星后,再次回到窗前,宣布一件事。
“不过我们不光是朋友,以后我还是你的老板。”
林采星怔怔抬眸:“啊?老板?”
周敛慢悠悠倚在窗前:“忘了告诉你,你们华星娱乐的老板出现财务危机,他已经将华星所有的股份卖给了我。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老板。”
林采星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海湾集团的主业是重工业制造,没事收购娱乐公司做什么?
他不觉得周敛是为了他,在事业上周敛的态度极其认真,从不做成本与收益不匹配的生意。
林采星犹豫片刻:“老板?”
周敛眯起眼眸,静静地睨着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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