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了片刻, 李青吟欲言又止。
赵清和渐渐眯起眼。
李青吟想了一会，终究还是避开了她的眼神, 没说‘调皮’两个字。
她微妙道, “她把我和秋秋哄的好惨。”
张口就是十年，还把清和欺负成那样。
虽然李青吟也挺想笑……咳，但清和还在看着, 不能笑。
赵清和这才道, “我已经尽力了，谁让你自己听她哄的。”
李青吟也有点牙疼, 最后只能道, “她知道的太多了, 一旦我们失忆, 她一定能哄过我们。”
“你看秋秋……”
她想到了林秋的性格, 语气颇有些微妙, “真不知道秋秋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赵清和不屑，“你看她那傻样, 她能干嘛？”
“恐怕要不了几句就被哄好了。”
李青吟将话题带了回来, “所以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又变成你的样子了？”
“她不是知道我以往认识你吗？”
回来之后, 她就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但此刻她依旧十分不理解楚昭的举动。
赵清和已经躺了回去，懒洋洋的翘着腿道，“一个替死道具, 她变成我的样子招摇撞骗去了。”
李青吟微妙了三秒, 然后点了点头, “挺像的。”
楚昭扮演的赵清和比赵清和本人还讨喜点。
赵清和：“呵。”
她知道李青吟想说什么, 但她就不接话。
李青吟果然只能再次自己开启话题, “我能直接让她通关吗？”
看见楚昭在医院里乱跑，她有种即将被扒光的感觉，难受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清和想了想，“意义不大，我们的副本海报天天贴在她那公告板上。”
她眸中闪过一抹阴沉，又很快垂眸掩去，慢悠悠的道，“神明的意志，无法抵抗。”
李青吟皱起眉。
赵清和闭上眼，语气淡漠了几分，“恐怕她以后真会去我那里。”
李青吟略显惊愕，她下意识看向赵清和。
赵清和始终闭着眼。
李青吟没再多说，在祝福空间里扫视了一会，然后看见一大大大把发丝。
她捡起几根看了会，“……吓我一跳，你的啊。”
赵清和迅速睁开眼，呵呵冷笑，“等她回学院再整治她。”
李青吟不置可否，又翻了翻，“这里怎么又多了本秋秋的本子？”
“她把秋秋薅了多少遍？”
李青吟微恼，“你去找过秋秋了，说了什么了吗？”
赵清和摇了摇头，“我没问，你想问你自己问。”
李青吟很快将窝里整理了一遍，然后虎视眈眈的看向外面。
她要严厉的看守楚昭，以免她在自己的副本里乱来。
而楚昭，也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她扫了眼莫名上涨的debuff，第一时间怀疑赵清和。
‘清和，你又在玩青吟的小镜子吗？’
‘不帮忙你别给我上难度啊。’
‘你不会把青吟也拉到小窝里了吧？’
赵清和扫了眼李青吟，才慢悠悠的道，‘没有。’
‘在我们的领域里，你每时每刻都会受到诅咒，这是正常现象。’
李青吟点头。
确实是正常现象，赵清和没说谎。
楚昭：‘那你们真凶。’
赵清和：“嗯哼。”
李青吟不置可否。
让你不来你偏来，该。
三个小时的安全时间是玩家用命测出来的。
但据某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神选说过，安全时间并不保险，因为诡主杀人的方法太多了，甚至有的时候一个远眺的眼神，都能成为玩家的噩梦，直接将玩家诅咒的半死不活。
而楚昭的选择是，尽量封闭五感。
在不确定李青吟的状态前，她很怕自己见字如晤直接撞到李青吟眼前……那就太尴尬了。
楚昭现在需要确定的只有两点。
李青吟是否被屏蔽了记忆，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第二点则是，她的理智到底还在不在……是一直拥有理智，还是随着剧情进展才会拥有理智？
如果一直拥有理智，那么一切就好说了。
毕竟李青吟是诡主中少有的温和派，与别的凶咪不同，她并不嗜杀，看数据统计，她很少顶格杀伤。
神明限制诡主每天只能杀最大玩家上限的三分之一，但她很少顶格杀。
而安全时间内，她一般懒得动。
李青吟：“？”凶什么？
赵清和：“？”凶什么咪？
双子医院的地形图清晰的印在楚昭脑子里。
楚昭已经有了目标，踩着光滑的瓷砖，迅速朝目标位置跑去。
明明眼睛被完全蒙蔽，但她的行动居然丝毫没受到影响。
进入【猎场】这么久，这一刻她的体能达到了巅峰。
b级戒指，【锐利感知】
a级盲盒当然不会开出太低级的道具，就楚昭来看，开出来的东西多少都有点用，其中不乏她也感到惊喜的小东西。
众所周知，人数越多的副本越艰难。
诡主的副本必须要有大量的玩家去瓜分诡主的视线，才能给个人争得几分生存率。
所以，第一天可以死十二个人。
于是在路上，玩家们仿若合流一般，互相打量。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赵清和。
问就是她形象最特殊，束着黑色丝带，拿着拐杖，有一种大佬的气质。
有人尝试靠近她，对暗号一般道，“命运？”
可惜，楚昭并未回答她们，而是我行我素的继续向下走。
很显然，玩家们很多都是买了攻略的人，此刻竟然不约而同的向地下层走去。
双子医院浮在表面的剧情很浅薄，是一家器官交易的医院。
而女主李青吟，就是个倒霉的死在器官交易的宝宝。
但这已经被玩家证实为伪造剧情，真正的剧情不是这个。
没错，一般诡主都会为自己的副本设置假剧情，一层套一层的，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楚昭一路走到地下一层时，队伍居然浩浩荡荡的集结了快二十个人了。
很显然，能混到s级副本的玩家，多多少少有两把刷子。
ta们既不缺少勇气，也不缺少智慧……
一个‘德律’的玩家主动站了出来，用密码0617打开培养室大门。
那一刻，楚昭感受到了极度强烈的注视。
楚昭听见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还有随着沉寂到来的沉重呼吸。
这种注视感……好像平平无奇吧？
楚昭颇有些疑惑。
她不免回想起宿舍360度环绕的注视感了。
后来赵清和苏醒后，那更是从里到外360环绕注视。
啧，玩家经历的还是太少了。
虽然不知道ta们看到了什么，楚昭还是不能让ta们这么发呆下去。
再呆下去，她怎么浑水摸鱼？
白衣女子微微低头，冷淡而轻缓的嗓音在诸人耳畔响起——
“真理之下，皆为谬妄。”
【皆为谬妄s】
那一刻，众人眼前的血色景象轰然破碎，显露出真实的一面。
就像血色的镜面被从内打破，露出疮痍的现实。
刚刚，ta们看见了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一个个血迹斑斑的试管柱中，困着一模一样的人影，粗粗望去，成百上千。
而在ta们开门的那一刹那，试管中的人影竟然一齐睁开了眼。
女子纯净的眼眸黑白分明，宛如新生的婴儿。
但在那一刻的注视下，却让人恐慌的心脏要跳出胸腔。
直到ta们听见那冷淡柔和的嗓音，她说——
“真理之下，皆为谬妄。”
浑浊的血色轰然破碎。
ta们这才看清培养室真正的模样。
“高阶学者！”有人欣喜若狂，几乎毫不犹豫的围了过来。
强势的‘德律’玩家，几个明显是组队而来的小团体，楚昭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围了起来。
她噙在嘴角的笑意顿时寡淡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
你们围我做什么？
我不组队啊！
很显然，楚昭对于学者在副本中的定位并不明晰。
就像众玩家一言不合包围她，并以她为核心安排战术时，甚至不问问她的意见。
楚昭：“？”
玩家们：“优先保护我方学者，boss也会盯着学者杀，刚刚她用了‘皆为谬妄s’，还是当着boss面用的，肯定也被盯上了。”
“估计安全期一过她就得完蛋，我们必须给她争取最多的时间。”
楚昭：……？
……你们都不问我意见是吧？
李青吟：呵呵。
赵清和：嗯哼~
都说了，她们都是先杀学者的，楚昭还不长记性，该。
楚昭直接被玩家包围着进入了培养室。
与之前的幻象不同，这里的试管和培养皿都是空的，破碎的玻璃下是污浊的血迹，深蓝色液体干涸成固体。
【博学】
【你观察到了一个细节，每个破碎的培养皿下，都似乎有血色的脚印向外走去。
你感到万分疑惑，这个实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你当初扫荡青阳市图书馆和网络的记忆判断，ta们的技术根本无法做到让实验体拥有智慧。
莫非，这是很久之后的青阳市？】
李青吟的时间线是不是特别靠后？
楚昭突然回想起从河清景区出来后，那个一片死寂的城市。
现在的青阳市应该就是那个样子，死寂一片。
赵清和她们能住在一个宿舍，不代表她们诞生的时间一致。
至少……秋秋的时间线是绝对早于李青吟的时间线的。
而按赵清和记忆中的幸福小区装饰来看，她的时间线应当也是晚于秋秋的。
楚昭当时在治安局查过幸福小区，幸福小区并不是高档小区。
这个时间线，是指她们真实死亡的时间。
混乱的时间线也是副本难度的一种，因为b级以上的异类都有的时间线收束能力。
导致很难判断她们的现在和过去。
李青吟非常不高兴，正在生闷气。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楚昭一点点的分析她的时候，她更不高兴了。
赵清和也不甚高兴，因为楚昭老喜欢用幸福小区举例。
两个诡主并排排生闷气，垮着脸看着外面。
楚昭并不知晓咪咪们的反应，她还在过【博学】。
李青吟的本体应该不在这里。
这里不是她的窝……嗯，诡主也会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做窝，尤其是李青吟，她有理智，当然不可能在自己讨厌的地方落脚。
这里不管如何，明显都是受李青吟讨厌的地方，所以她刚刚应该不在这里。
当然，在玩家打开大门并受到注视的那一刻起，李青吟就未必不在这了。
所以在进来后，楚昭就立刻用了道具。
【在上学和上进中选择上香（2/3）】
一个见效时间较短的小道具，但有的时候能平替四叶草。
四叶草冷却期24h，但只能持续五分钟，楚昭得省着用。
这里这么多人，怎么保证自己不会立刻被李青吟盯上呢？
那当然先给自己加运气buff，队友先死自己不就不用死了吗？
而且现在是安全期，青吟动手的可能性不太大。
她用了假面后，不仅外貌和气息被替换成赵清和了，就连诡主祝福那些诅咒都被遮掩了。
如果李青吟不记得她，那她就能完美融入玩家，不会引起李青吟注意。
如果李青吟还记得她……额，那没办法。
记得有记得的好处，楚昭自然会换一套玩法。
而现在，她需要判断李青吟记不记得她。
但判断归判断，她需要先确保自己不中招。
毕竟学者在诡主先杀名单内，楚昭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所以她做了点小小的准备，比如使用了道具。
【你注意到，在场999个培养皿中，有一个培养皿没有破碎。
你向它投以目光，随后皱了皱眉。】
【那是一个失败品，丑陋不堪的粉色肉团刺痛了你的眼睛。】
【刚才那一瞬间，你甚至想要打碎那个培养皿，让它死亡……即使其中还有种未曾过期的深蓝色液体，即使……你铭记你来此的目的。】
【你注意到了这特殊的情绪。
你在看见它的一瞬间，难以言喻的升起了一层厌恶感。
这不该是你的情绪，你肯定。】
【玩家们会争夺它，它应该就是攻略中提到的前两日的保命符。】
【s级副本中少有保命的物品，双子医院生存率高就在于它确实存在保命符，而且只要得到它，boss就不会攻击持有它的玩家。】
【你不确定这是李青吟的厌恶，还是她的喜爱……或者都不是。】
楚昭看见玩家们乌泱泱的过去了，ta们都动手了。
谁都想要活过前两天，但失败品只有一个，玩家却有三十六个。
ta们都被失败品吸引了注意力，楚昭却在继续【阅读】。
【博学】不停的被触动，诉说着一切她所发现的细节。
【这些痕迹昭示，这些培养皿并非在同一天破碎，而是以固定的时序破损。
你很快自己给培养皿们做了编码，从001到999号，正好符合从左往右，从前往后的顺序。
这说明，这些培养皿的破碎是有逻辑的……很可能，当时医院中还存在着员工。】
【毕竟，这个实验总不能是李青吟自己做的吧。】
所以……那个失败品是617号。
楚昭遥遥望向那个失败品，这次没有再被牵动情绪，没有升起暴戾的毁灭欲。
那个丑陋的粉团子漂浮在蓝色液体中，竟然似乎也遥遥望来，与系着黑色丝带的白衣女子遥遥对望。
楚昭什么都看不见，全靠【阅读】和感知走动。
好在对学者来说，眼睛不是必须的。
楚昭听见了急促的呼吸，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有人死了……但不是因为李青吟。
三个小时安全期，李青吟并未出手。
楚昭对自家的室友还是比较敏感的，她说李青吟没出手，李青吟就绝对没出手。
虽然她来了，而且她在偷看。
李青吟：“……”
赵清和：“……”
你判断还挺准的嘞。
玩家自相残杀了。
楚昭很冷静的得出了答案。
以青吟的脾气来说，动手的基本上可以宣判死刑了。
虽然玩家们之间毫无友谊可言，自相残杀很正常……但诡主从来不讲道理。
有人猜测李青吟心软，但从来没人猜测她的忌讳是‘团结友爱’。
事实上，要不是楚昭直接出生612，脸贴脸拿到宿舍规则，她也想不到会有诡主会有这种奇葩忌讳。
李青吟：“……”
赵清和忍着笑，“你现在知道自己多奇葩了吧？”
李青吟：“闭嘴。”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至少楚昭手上的香还没烧完，但那边已经死了一个玩家了。
楚昭继续过【博学】。
医院理应有档案和资料库，而且做实验肯定是有资料的。
但在攻略中，一直未曾提到这一点，楚昭只能自己找。
她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一些实验日记之类的东西在的。
楚昭坚持不懈的寻找，甚至无视了玩家们的闹剧。
点香也只是为了不让李青吟注意到自己，她真的一心只想看剧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楚昭找到了资料所在……遗憾的是，不是纸质的。
不过没关系，她早有准备。
青阳市的资料大多是用落后的智脑存储的，楚昭有的是手段弄出来。
【便携式虚空能源a】
【描述：一个能够自行转化虚空能的便携式万用能源，小小的体积，大大的容量，而且它还自带自适应虚空接口。
……】
说明书巨长，拿到东西的那一瞬间，楚昭就知道这绝对是‘真理’道途的出品。
不然解释不了那长的离谱的说明书。
白皙纤长的指节一挑，像打火机一样的拇指大黑色金属块便打开了。
淡蓝色的能量通道瞬间联通，死机多年的电脑再次开始运作。
楚昭终于摘下了丝带，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风险，还是要承担点的。
有玩家注意到楚昭的动作，不敢置信道，“原来你不瞎啊？”
楚昭理都没理，指节灵活的敲打着键盘，很快就调出了大量的数据。
每一行闪过的数据，都会被学者的大脑如实记录，整理归档在记忆宫殿中。
【阅读】，学者最可怕的能力之一。
期间道具到时间了，楚昭又用了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下来她就得换别的道具了。
如果李青吟没注意到她，就不会注意到她。
如果记得她……额，让李青吟自己看着办吧。
楚昭还是希望青吟现在被玩家内斗吸引注意力，怒火中烧，而没有注意到自己。
李青吟：“……”
你猜有没有注意到你。
诚然，现在的她确实被玩家弄的很不高兴，但诡主的注意力也让她注意到了楚昭的动作。
毕竟这么多人中，只有楚昭这种乱翻乱找模式，让她升起了危机感。
赵清和翘着脚，“都说了道具对我们影响不大……她还不如祈祷你记得她呢。”
“这样说不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青吟冷静道，“很遗憾，不记得。”
谁让楚昭进来先换马甲，还换了赵清和的模样。
虽然一眼假……但谁让她确实被压制了记忆呢。
她又要走一遭这场闹剧，想想就很烦。
楚昭读完了，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
其实学者对精神应该也有要求的吧？
她怎么每次读书都能读的头晕脑胀的？
疑点不仅没有减少，还更多了，但在此之前，楚昭正准备脱离人群从后门开溜。
忽然有玩家捧着培养皿走来，“我们一致决定，将它放在你手上。”
楚昭：“？”
“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交给你。”
学者，柔弱，战斗力低，而且……她们刚刚注意到，这个学者一直在干活，刚刚竟然打开了这里的机器，不知道得到了多少信息。
玩家道，“学者一般是最能掌握信息的玩家，而且你已经被boss盯上了，我们决定将它放在你手上。”
“只要你不死，我们通关的可能性就很大。”
楚昭扫了眼粉色的肉团，眼皮一跳一跳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已经策划了消失大法，不需要这种吸引李青吟注视的东西存在。
楚昭婉拒，“不要了，我不喜欢……”
培养皿被强行塞到了她的怀里，楚昭一低头就和丑东西面对面了。
楚昭表情开始扭曲。
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注视感，这一次，注视感来自她的怀抱中。
617号，柔弱，可怜，无助，还丑……但诡主？
结合刚刚看见的信息，楚昭表情凝滞了。
双子医院，不会是这个双子吧？
外面的那个不是李青吟，这个才是？
啊？
李青吟：“……”
赵清和目露异样，“这是真的吗？”
李青吟冷声，“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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