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容醒了之后,就没有再睡。
直接收了草垫子,朝外走去。
之前的经历给她的阴影太深,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绷紧了全部的神经。
在桃花镇的日子是难得的安逸,但她心里不是没有担忧的。
天门山麓的一切证明了天门山可能是一座休眠的火山,不知何时会突然醒来。
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有一天它要苏醒了,在那之前,一定会发生地震。
因为地下岩浆的活动会冲击到地壳表面。
但好在方才的地震短暂而微弱,这意味天门山不会立即“苏醒”。
而且每次参加祭祀时,项容都有意识地感受山中泉水的温度变化。
最近一次的祭祀是两天前的八月十五,水温还是正常的,并没有升高。
空气中硫磺的气味也没有变浓厚。
项容甚至偷偷用指南针测试过磁场有没有异常变化,一切正常。
老实说,她暗中这样做的时候,偶尔会怀疑自己有被害妄想症,而施害者是大自然。
好不容易有安宁的日子,她很希望是自己过于敏感。
而方才的震动,仿佛在隐晦地证明着,她所有不好的预感都会成真。
项容是沮丧的。
她推开门,外面圆月高照,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这个寂静的小镇。
除了她,没有人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震动。
项容睡不着了,经历过南阳城的地震,也不想在室内待着,下意识地往空旷的街上走去。
入夜后,桃花镇面向鹤峰山的北门落了锁,通往天门山的南边没有大门,畅通无阻。
如果之后发生最糟糕的状况,她必须要沿着北门往外逃,不管是继续往东还是往北,总是要离天门山远远的。
项容一边思考着最快的逃生计划,一边继续徘徊。
过了许久,大地还是平静的。
项容正要微微松一口气,后方有声音传来。
项容下意识地拔出了枪藏在身后,转头一看,前方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
对方身形纤细,穿着红色纱裙,凌乱的长发随着夜风飘扬,仿佛恐怖片里的女鬼。
对方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拦住了他们……但他们肯定还会追过来的,求你,求求你!”
“我有钱的,我给你钱,都给你!”
女子语无伦次,脸上有不少擦伤。
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抓出一捧精致的首饰,连带着掉出了一个精美的荷包。
也是在她抬头的瞬间,项容便借着月光认出了她是谁。
是姓谢的那家人的小女儿!
当时在逃难的路上,项容就发现这个姑娘时不时地偷瞄她,后来被她捕捉到了视线,两人对视上后,这个姑娘就不再怎么偷瞄她了。
项容对她有点印象,不仅因为这个姑娘的模样是难得的秀美,更因为她们家的氛围是难得的温馨。
即便是在逃难,却从不抱怨,而是会互相打气。
兄妹三个的名字都取得很用心。
项容时常会听到谢家的大儿子喊着弟弟妹妹的名字,说要去干嘛干嘛。
在这个普遍重男轻女的时代,谢家的小女儿似乎很宠爱,她时常坐板车。
两个哥哥捡了冻死的动物回来,烤上肉了,顾不得自己吃,会先撕好给她。
但项容与谢家也只是同行了几天,之后她拉开了距离,就再也没想起过这家人。
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遇到了谢家的小女儿。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善和。
在这个女孩子只会被敷衍地唤作“大丫、小花”的时空,善和这个名字显然易见地体现了谢家父母对她的爱。
可是这样备受父母和哥哥们关怀的女孩,怎么会……
项容看到谢善和穿着的艳丽纱裙、以及颈项处乱糟糟的痕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几乎是在瞬间,将之前的蛛丝马迹串联了起来。
那些在关卡处被卖的女孩子去了哪里?
从琼楼庄偏门里驶出来的马车上,为什么会滴落血迹?
但谢家怎么会为了十斤粮食,卖掉谢善和?
谢善和如果是被卖进了琼楼庄,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问题太多,项容没有急着思考,她当机立断,一把拉起谢善和就走,同时没忘记捡起从谢善和怀里掉落的荷包。
“如果你想活命,接下来就听我的!”
项容没有任何犹豫,就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她在电光火石间便想好了保全两个人的计划。
她很确定自己能做到!
她不贸贸然地让自己陷于险境,也从来不无条件地漠视生命。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在于始终有心。
项容步伐又快又坚定,谢善和几乎耗尽了力气,差不多是被项容连拖带拽,拉进了家中堂屋。
项容锁好门,张口道:“把衣服脱了。”
谢善和看了她一眼,也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就解衣裳。
与此同时,项容进了卧房,她将收起的草垫子放回床上。
从空间取出剪刀、炭笔、两包药粉,以及一套旧的麻布衣衫。
再次回到堂屋时,谢善和已经将自己脱干净。
她微微发着抖,神情还很恍惚,白皙的身体同样遍布痕迹,似乎有被凌虐过。
项容把麻布衣衫塞给她,“穿上。”
谢善和哆哆嗦嗦地穿衣服,项容转到她身后,把她头上要掉不掉的钗环都拔下来,一头长发垂落。
项容一剪刀下去,把她的头发剪了大半,剩下也参差不齐。
接着她打开一包药粉,递给谢善和。
“这是用木栀子、鸦线草和土鳖虫磨成的药粉,吃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你就会全身瘙痒难忍,包括脸上,都会布满鼓鼓囊囊的红包,奇丑无比。”
项容又拿起另一包药粉,“这里是解药,不过……”
项容话还没说完,谢善和已经二话不说将药粉吞了下去。
此时的谢善和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擦擦嘴角的粉末,哑着嗓子说:“我、我们见过,在路上……”
方才谢善和太慌乱了,根本没认出来项容。
她已经走到了绝境,只能像无头苍蝇般,抓住能抓住的一切。
此时看清了项容的眼睛和身形,她才认了出来。
她没想到,救她居然是路上那个让她偷看了一次又一次的人。
项容没接话,径直用炭笔在谢善和的眉眼处做了描绘。
就这么会儿功夫,药粉就起效了。
谢善和浑身难受起来,哪里都想使劲挠一挠。
项容看了她渐渐红肿的脸蛋一眼,捡起地上的红色纱裙,正要扔进厨房的土灶里。
突然发现手感不对,纱裙里好像裹了些什么。
她抽出来一看,两张折叠好的图纸。
只是一眼扫过图纸上的内容,项容心中便一惊。
但此刻不是细看的时候,她把图纸收好,把纱裙扔进灶口,顺手用火折子点燃。
然后回到堂屋,把谢善和带进了卧房。
“去床上躺着。”
谢善和像个傀儡似的,非常听话。
项容坐在床尾,盯着她道:“你从琼楼庄里逃出来的?”
谢善和猛地点头:“庄里的护卫在追我,我灌醉了一个人,然后杀了他,然后有人……”
她又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项容打断她:“我知道,挨家挨户的搜查很快就会来。”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是从琼楼庄里逃出来的谢善和,而是我——项容的姐姐,因为患了痈疽,不敢出门,既怕吓着人,更怕传染给别人。记住了吗?”
谢善和继续点头,一边痛苦地挠着自己,一边说:
“谢谢你肯救我!那些首饰都给你,还有你捡起的那个荷包都给你。这些都是那些无耻的混蛋给我的,说是赏赐,我根本不稀罕!”
华美的荷包还在项容手里,她顺手捏了捏,硬硬的。
“这个荷包你从哪里得到的?我打开看了?”
谢善和艰难地嗯了声,断断续续地说:
“就是从我今晚杀的那个人身上拿来的。他是别处来的将军,总是将荷包贴身放着,睡觉也要塞枕头底下,他很宝贝。”
“所以我灌醉他以后,用他赏给我的钗环杀死了他,然后把他平时看重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我去找了……”
谢善和难受到快要没力气说话,项容暂时顾不上她,因为项容被荷包里的物品震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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