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次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结婚,那时候这屋内虽然干净整洁,但是一点生气都没有没。

    这次回来,这里面几乎已经布满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这时,许满月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了沈景明手里拿着那本伟人语录,正在翻开。

    她脚步一顿,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门口,抬眸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

    “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用麻烦,你们平时吃什么就给我随便做一点就行,细粮还是留着给娘吃。”

    沈景明放下手里的书,又在屋里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一个摆放着各种针线,柔柔布料的篮子里上。

    许满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一跳,耳根滚烫起来。

    连忙走过去,将篮子里做的贴身小衣服,给收起来放到了衣柜里。

    “面已经擀好了,娘还特意吩咐我给你做面条,弄两个鸡蛋进去给你补补身体。”

    昨天晚上做针线活匆忙,一时之间忘记了收这个,她也没想到沈景明会突然回来,正好被他看到。

    沈景明余光瞥见了女人微微泛红的耳根,语气顿了顿,“一个鸡蛋就够了,两个太多了。”

    他这一路走来,看过不少四处逃荒的人,活活饿死在路边,家里虽然看起来要好一些,但是能省则省。

    许满月管好衣柜后,强行压下心里的情绪,背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给你下面。”

    说完,她转头出去。

    说实话,或许是一年未见,哪怕几乎月月通信,她对于沈景明还是很陌生,比她刚跟他同房的那两个晚上,更让她感觉不自在。

    好在,她平时都不会往屋里,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沈景明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细粮比粗粮更加金贵,一斤细粮在黑市里换粗粮,可以一斤换四五斤。

    穷苦的人家是舍不得吃细粮的,只有条件好的人家,会用粗粮换一点细粮,来改善伙食。

    但是顿顿吃细粮,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沈家上次在黑市得到半口袋细粮,都是富强粉,不过平日里老太太几乎舍不得吃。

    厨房里。

    许满月刚擀好面条,正打算烧水下面条,往水缸里一舀水,却发现水缸已经空了。

    昨天她给家里,说了后山水井的事,今天早上的水,家里的几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去挑。

    没有水,面条就不能煮了,许满月刚要提起水桶出去,打一些水回来。

    刚掀开帘子,从厨房出去,就跟走进来的沈建平撞上。

    “三嫂,把水桶给我吧,我去挑水。”

    “今天本来轮到我去挑水的,但是我给忘了。”

    许满月将手里的木桶递给他。

    这人刚闹脾气出去,这才走出去没几分钟,又赶忙跑回来帮家里挑水。

    看他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的粗气,估计跑得还很急,应该是怕耽误家里用水。

    她叹了一口气,“建平,今天中午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这些日子,你为家里做的事,以及你的改变,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底的。”

    “有事也别闷在心里,你可以和我说说,也可以找你三哥。”

    沈建平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个家里不是每个人都嫌弃他。

    “放心吧,三嫂,大嫂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反正我就当她在放屁,左耳进右耳出。”

    “我现在就去挑水,让她好好看看,我才不是吃白饭的。”

    说完,他风风火火拿上扁担,挑着两个水桶就往外面冲出去。

    沈景明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建平离开的身影。

    他这个一向好吃懒做的弟弟,居然会主动去挑水了,不禁让他有些惊讶。

    他走到许满月的身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建平变化还挺大的,是娘出手狠下心教育他了,还是他受什么刺激了?”

    许满月摇了摇头,将今天中午饭桌上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说了。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沈景明沉声道,“当兵,他不行。”

    一是他的身体条件不达标;二是家里他的性格不适合;三,最要的一点,那就是娘绝对不会同意。

    别看他娘对于每个儿子,其实都差不多,但实际上,她心里最疼的,就是这个老来子。

    部队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一旦出任务,稍不注意,是会牺牲的。

    许满月也猜到了,沈建平是肯定不能当兵。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过两天,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去看看我二叔他们?”

    自从嫁到沈家之后,许满月时不时也会回去看望许二叔一家。

    毕竟他们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在乎的亲人了,而且当初她出嫁的时候,还是二叔和二婶,以及两个堂哥亲自送她出嫁的。

    他们还给了她十块钱,用来压箱底。

    光凭这一点,她就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于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饥荒年能够活下去,许满月还教他们在家里养兔子,种地瓜,偶尔又偷偷往他们家里,放了一些棒子面。

    这一年来,许二叔一家虽然日子艰苦,但是不至于饿死,也不用去逃荒。

    但是因为沈景明结婚之后,第三天就走了。

    一去就是一年,迟迟没有回来。二叔和二婶一直担心她,怕沈家对她不满意,在沈家受委屈。

    哪怕许满月再怎么解释,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她过得不好,受委屈了。

    如今沈景明回来,许满月想带着他一块回去,让他们亲眼看看,安安安心。

    “行,那就后天去吧。”

    “明天我先带你去县城里逛逛,买些东西上门,再去公社小学帮你报名。”

    之前,沈景明也听许满月,提起过这个二叔一家,人确实都不错。

    上次他回部队匆忙,没来得及陪她一块回门。

    这一次,他的假期长,该补上的,还是得补上。

    许满月笑了笑,“好,那就后天回去看看。”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好半晌过去了,沈景明往门外看了几眼,见沈建平打水迟迟没有回来,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

    “家里现在用水,一般去哪里挑,我去看看建平。”

    他记得他这个弟弟,从前连扫地都懒得扫,现在主动去挑水,不会闹出什么麻烦出来。

    许满月看了一眼时间,按理确实该回来,现在还不见人影,估计是真的遇到事情。

    “现在大家挑水,都在后山脚下那边,我跟你一块过去看看。”

    两人很快就赶到了那里。

    小小的一口井,周围挤满了拿着水桶来挑水的人,甚至周围还有一些外地逃过来的逃荒人,一窝蜂抢着准备打水喝。

    沈建平根本挤不进去,刚挤进去又被人挤了出来。

    他忍不住一边往里面挤,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排队,排队,知不知道排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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