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嗷,嗷,嗷”
凄厉的猪叫在山崖顶响着。
但那声音很快变淡,继而消失。
宋延麻溜地一刀捅杀,又拎了个桶接着新鲜猪血,随后熟练地扒皮切肉,将猪皮挂在一旁后,便开始处理肉。
说来也巧,前几日自被盗贼打劫后,他们顺道往山顶一摸,居然摸到了盗窝,于是就假作江湖中人洗劫了盗贼的山头。
说来,这盗贼窝还真富,于是猪有了,羊有了,锅碗瓢盆有了,还顺带捞了不少酒。
这些酒虽然比不得城里美酒,但多是村里山中自酿,多有果酒,别有一番风味。
宋延建起了猪圈羊圈,又留足了猪羊,让公母分住,隔三差五再拉一起去交配产仔,而今日他则是先拿一只猪试试手。
待到傍晚,他除了烧排骨,肉汤之外,还将猪皮皮影做好,在顺利看到“你汲取了一头猪剩余寿元:10年”这样的信息后,宋延则继续制作。但他未曾通过招魂将其做成活皮影,而是将其改成了“香辣猪皮”,顺带还做了份“猪皮冻”用来下酒。
“原来是李老爷”
灵夫人愕然看着那些熟悉的菜肴。
宋延道:“我之前没和你说吗?”
“没有”
灵夫人之前还以为宋延是悄悄混进秘境小队的,可没想到他居然是李老爷。
对飞刀帮的旁人,她可能了解还不多,但之前她本就是奔着李老爷那远近闻名的手艺去的,多多少少知道那位李老爷是个本分厚道的当地人,猪皮烤肉双绝,算是老字号了。
原来是宋道兄啊。
“来,坐。吃完了,你还要赶路。”宋延将美食端放到桌上,大大咧咧地坐一边,又齐了齐用这秘境树木做成的筷子。
因为“夜烛魂虫”的特性,所以灵夫人都是夜间赶路,白日休息,纵然是在这极南的荒野之地,也是如此。
灵夫人坐下,吃了一口香辣猪皮,又夹了一块皮冻,赞了声,之后又咕嘟咕嘟地喝起汤来。
两人对坐,相视,皆有些无言。
此时此刻,许多年前的记忆被唤起。
那时候他和她还在天云城,府中还有四雀在,四雀煲了羊肉汤,那汤鲜美而温热,恰如此时这排骨汤。
只惜物是人非,两人的身份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江湖人,而是修士。
幸而,依然并未歧路,依然同道。
灵夫人道:“宋道兄,我听说那李老爷乃是扎根朝鲤县的老人了,但朝鲤县根本没什么玄气,你平日怎么修炼的?”
宋延掏出一把玄晶洒在桌上,道:“之前在傀儡峰做了不少皮影,后来全换成了玄晶。”
“原来如此。”
灵夫人道,“道兄行事,真是谨慎异常。只是”
她扫了眼这宋道兄的猪圈羊圈,还有崖下河畔那奔跑的野猪野狼熊瞎子等等,有些哭笑不得道:“道兄养这些,不会是还要制皮吧?”
宋延道:“一生所爱,习惯了。”
灵夫人忽然想起那日宋延与珠姥姥交手时,双手操纵十只皮影,最后又不知用了强大法术一举将珠姥姥击溃的场景,忍不住芳心暗动,感慨道:‘也许只有宋道兄这般痴迷于一术的人,才会造诣如此深厚吧。’
她是有着大机缘,误打误撞融合了一位虫修大能的念头,而宋道兄却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拼至此。想到这里,灵夫人不禁越发敬佩。
两人吃着吃着,灵夫人忽又道:“道兄,如今时近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还未黑。为了节省些时间,不如你我双修好,我再外出赶路,如何?”
宋延道:“也好。”
小木屋里。
“道兄,可曾准备好?”灵夫人端庄平静的声音忽的传来。
宋延问:“你呢?”
灵夫人冷冷道:“小妹一直压着,在等待道兄呢。”
宋延道:“来吧。”
灵夫人舒舒服服地理好衣裙,戴好鬼面,离开了秘境,继续赶路。
原本四处逃命,再加珠姥姥这把高悬在头顶的利刃,她的心态也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扭曲,而现在竟在这般平和的双修与日子里,变得和缓。
沿着南荒边缘一路往西,终在盛夏炎炎之日抵达了一座城市。
此城名为临芜城,荒破无比,但在这十里八乡算是人最多的地方了。
临芜城再往西,则是一处被称为“十万大山”的莽莽崇山。
山高,地势陡,也是通往西蜀的唯一通道。
这道蜿蜒曲折,漫长艰难,被当地人称为“盘丝山路”。
因为之后就要进入蛇尸市坊,两人打算在这里做一番补给。
这补给,主要是宋延需要的。
他打算再买些猪羊马之类的,养在秘境,同时购置些茶米油盐酒之类的日常之物。
到时候,以车运到城外,整个儿装入秘境,也算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走在临芜山城道上,这里相比起北边的城镇,着实是原始一个个地摊儿摆在路头,摊位上多摆放了些漂亮的小宝石、晒干的菌菇、不知名地草束、兽角制品等等等等
很快,宋延还是与一户人家谈好了,准备去取些牛羊马匹。
正说着,街头忽然传来女子尖叫,而摆摊的人们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皱着眉、苦着脸、低下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宋延问:“怎么了?”
那一户与他做交易的人忙拉着他,道:“小伙子,你这同伴虽戴着鬼面,但应该是个漂亮女人吧?这身段儿,纵是黑袍也藏不住的那听大爷句话,赶紧先躲起来。不好,要来了!”
说着,这老者急忙往屋里跑。
宋延很听劝,一拉灵夫人的手,也钻入了老者家中。
他神识放开,覆笼过去。
却见街道上,一个男子眼缠黑布,满身酒味,正放浪形骸地笑着追着,喊着“美人儿,别跑啊”之类的话。
而前方则有个衣衫被撕碎,酥衣绸兜半露在外的小娘子在惊恐地跑着。
但那男子纵然眼缠黑布,却是感知极度敏锐,纵然那小娘子再如何轻声轻气地想要躲起,他总能追过去。
终于,这猫捉老鼠的戏份结束了。
男子踉踉跄跄地将那小娘子扑倒在地,当街开始做那事儿。
众人不敢看,却也不敢挪位,只能假作他们不存在一般继续叫嚷买卖。
宋延神色凝了凝。
因为,他一眼看出这男子纵然体内玄气已十不存六七,却竟是个实打实的“练玄六层”的境界,而且姿势动作虽无章法,可却隐约能见到几分南吴剑门功法的影子。
宋延着实没想到,在即将要离开南吴的时候,居然还会碰到这种人
他生出了兴趣。
白绣虎,本是南吴边缘小城“临芜城人”,其靠着自己的天赋,以及一次机缘,拜入了南吴剑门门下,之后又帮着父亲成为了临芜城城主。
其重情重义,与剑门师兄弟们相处不错,每次喝酒都称无愧于心,无愧于友,肝胆两相照。
可自傀儡宗和南吴剑门撕破脸皮后,修士之间的战斗频频爆发。
白绣虎作为练玄六层修士,也与搭档的师兄弟一起派去执行巡视任务,然后在某一次遇上魔门弟子,一场厮杀其师兄弟惨死,他本欲赴死,可事到临了却发现自己怂了。他若出手,那才被擒拿的师妹还有希望,可他吓得转身就跑。
返回宗门后,他并未说这些,而剑门则将他编入了其他小队
几个月后,同样的场景再现。
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甚至没敢拿剑,转身就逃。
他的道心彻底崩溃了。
他没回南吴剑门,疯了般地逃到了临芜城,然后以“修士身份”和“城主之子身份”飞扬跋扈,放浪形骸,以此发泄。
此时,那奢华僻静的院儿,白绣虎压着有一个小娘子狠狠地虐待着,然后又神经质地哭着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娘子瑟瑟发抖过了会儿,实在不堪其力,晕了过去 白绣虎喘息逐渐平静,起身,看了眼晕倒的小娘子,再一探鼻息,发现其竟然死了,他愕然了下,紧接着冷冷道:“我没有错,没有!”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他在这种地方就是土皇帝,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随便弄死几个人又怎么了?
而就在这时,他忽的面色大变,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远而近,百余丈距离近时一瞬掠过,那一指从远而近点在他眉心。
“你”
白绣虎惊骇欲绝,却瞬间失去意识。
宋延汲取了这些信息后,随手一指将其灭杀,神魂拘起,化作伥鬼,然后将“狐大奶奶”皮影丢下,以《百相神御》之法分了一缕神魂在“狐大奶奶”皮影上。
大奶奶皮影摇身一变,幻化成了白绣虎的模样,负手站立,在夏日熏风里冷冷喃喃着:“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做完这些宋延又扫了眼那死去的小娘子,轻叹一声,上前搜魂,在得知了小娘子信息后,他并未拘其魂魄,而是任由其魂离去,旋即又将另一个狐妖皮影取了出来,使其化作那小娘子模样晕倒在地。
风平浪静。
宋延与灵夫人已经完成了采购,踏上了去往西蜀的盘丝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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