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向魏青容的眼睛,目光纯粹,干净得像一汪泉水,里面甚至还带着雀跃和期待。
太子觉得很荒谬。
他轻声道:“不要胡说了,你走吧。”
魏青容不走,她继续说:“我是认真的,我是想来东宫陪你,殿下,或许你不记得我,但我见过你很多次,有时是在宫宴上,有时是民间办案时,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钦慕你了。”
太子心里没有波澜,他有自己的判断。
魏青容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为了十八皇子,为了巡城司,若他将来薨世,魏国公府夺嫡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只是……嫁给他这样一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让自己的独女年年轻轻就守寡,魏国公他是怎么肯的?
太子定定地看着她说:“谢谢你的‘钦慕’,但孤用不到,请你离开吧。不论你跟魏国公在打什么主意,都不要在孤身上浪费时间,父皇立新的皇储不会看你是不是太子妃。你可以回去转告魏国公,他让你嫁进东宫是一步坏棋,帮不了十八皇子。”
魏青容怔了下,笑道:“原来殿下是担心这个,十八皇子才两岁,怎么会有争储之心?……殿下,你有心上人吗?”
太子摇头。
他这样孱弱的身体,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没了,又何必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我猜也没有。”魏青容握着他的手,期盼地说,“那殿下娶我吧,我想嫁给你,照顾你,保护你,陪你走过这漫长的余生。”
太子的手颤了一下。
动听的话谁都爱听,可当她真的嫁给他后,便会意识到东宫是个深渊,掉进来就再也爬不出去。
他挣开她的手:“对不起,孤不想娶你。”
根本没有漫长的余生。
他活不了多久。
魏青容探着头,问道:“殿下是怕我父亲不同意吗?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在家很受宠的,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就连父亲也拗不过我,他说只要你愿意给我下聘书,他就同意我嫁过来。”
太子无法理解:“这太荒唐了……”
魏青容说道:“不荒唐啊,太子殿下受百姓爱戴,我能嫁给名声这么好的儿郎,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子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见他还不同意,魏青容换了个思路,语重心长道:“殿下,有我保护着东宫,你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为百姓做事,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太子有一瞬间的动摇,但还是果断地摇头:“那也不该用你的一生来换,这代价太沉,孤还不起,孤不要。”
“我不要你还。”魏青容坚定地说,“殿下只需要好好地活着,让我保护你就好了。”
太子露出苦笑。
即便是活着,也很困难了。
魏青容站起身,就在太子以为她要走时,少女转头去了他的桌案前。
她在写字。
太子想看她在写什么,但他没有用午饭,又在地上坐了这么久,身体提不起力气起身,只好闭上眼等待。
没过多久,魏青容拿着折子过来,手里还端着印泥,她将东西放在地上,让太子看清了内容。
——是聘书。
太子给魏国公嫡长女魏青容,定下婚约。
上面已经盖上了太子的印章。
魏青容说:“因着字不是殿下亲笔所写,还是按个手印比较好,这样不论是我父亲还是他人,都不会质疑有问题。”
太子震惊地望着她,声音都有点失控了:“你这是要做什么?你……”
魏青容笑着说:“殿下,你不忍心拖我下水,可却不知这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既然我愿意嫁进东宫,你也没有心上人,又何必阻拦我呢?”
太子开始挣扎:“不……你这是在胡闹,你会后悔的。”
魏青容坚定地说:“我不会后悔的,殿下,请你相信我。”
说着她抓着楚恒的手,按进了印泥里。
太子挣脱不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逼婚,还是在他快要死的时候。
“魏……青容!”太子在挣扎。
少女抓着他摁着印泥的手,重重地按在聘书上,像强盗一样,硬是要闯进他残破的世界。
太子绝望了。
他眼中泪光闪烁,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魏青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说:“我从来就不是冲动的人,殿下,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让你来了解我。”
太子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少女拿着聘书匆匆离开,他怀里还有余温尚存的暖炉子,以及指腹上残留的红印。
太子自暴自弃地说:“她疯了,都疯了……”
东宫和魏国公府联姻,震惊朝野。
一个落魄太子,娶了当朝权贵的独女,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魏国公府成了太子党。
人人期盼的废拙太子并未发生。
楚恒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坐得更稳了。
翌年春,正月十二,宜嫁娶。
东宫大婚。
太子一身喜服,面上却看不出高兴,仿佛他不是真去成亲,而是在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带入火坑。
大错已经酿成,他不得不往下走。
“礼成——”
“奴婢恭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喜婆的声音落下,他们已成夫妻。
接下来的日子里,魏青容果然如她所说,为保护太子而存在。
大婚宴上,六皇子想给太子灌酒,被她掌掴了两巴掌,以储君正妃之名,震慑众人。
新婚次日,她整治怠慢太子的不忠奴仆,将整个东宫的内外清扫干净。
太子办公务时,桌上永远放着一盏热茶,稍有凉意便会被换下去。
御膳房给东宫的饭菜也被严盯,所有不利于太子身体恢复的食物,不允许被送来。
就连太医院来给太子诊脉时,旁边也会有位宫外的名医监督,有明显不对劲就会被揪出来。
短短几日,东宫上下焕然一新。
太子忙完出来,就见魏青容笑着过来,挽他胳膊道:“殿下,宫里那几个嘴碎的宫女,我都处理好了。其他人你用习惯了,我先不换掉,等以后找机会再动,行不行?”
虽然不确定她对他身边人大换血有没有他意,但太子能看出她在尽心尽力为他好,他也想试着相信:会有人真心为他而来。
楚恒轻声道:“除了淮水,你都可以动。”
在他很小的时候,淮水就来到他身边了,是父皇送给他的,最信任也最得力的手下。
“好。”魏青容得了令,更能放开手脚去干。
由于她娘家势大,又有太子妃的身份摆在这,导致很多人即便不想尊重病弱的太子,但碍于她的面子,也不得不把规矩重新摆起来。
夜深人静时。
两夫妻相敬如宾地躺在一张床上。
灯没熄,魏青容侧着身子跟他说:“殿下,我有点想亲你,但是不敢。”
成婚多日,他们并未圆房,连亲吻也不曾有。
听见这样露骨的话,楚恒觉得有热流蔓延到耳后,他不动声色地往墙角里挪了挪。
魏青容察觉到了,但她还是没停着地说:“我很想成为殿下很亲密的人,做世上所有能做的亲密之事。可殿下就像高不可攀的玉树,让人只敢想,却不敢付诸行动,仿佛只要碰一下就觉得玷污了你。”
楚恒抿了抿唇,低声道:“只有你会这样想吧,孤也只是个普通人。”
甚至,他连普通人的健康都没有。
“不是的,殿下是很多人心中的光。”魏青容告诉他,“我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想要殿下好好地活着。只是唯独我有这个机会可以照顾殿下,才让殿下只看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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