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她要走就让她走吧,清姨前段时间还说要带我去玩什么野炊,露营,她走了,也没人在我面前絮絮叨叨了。”

    迟修平许久没有说话。

    而我也觉得内心毫无波澜。

    若是之前,我会觉得心疼,可现在,我觉得他们父女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他们要宋清雪,我成全。

    我不要他们了。

    我换好衣服出来时,迟修平和池奕欢没再阻拦,反倒一脸嘲讽。

    池奕欢话说得直白:“娘,你要真为了这点事跟爹爹闹脾气,出了侯府的门,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迟修平虽然没说话,眼神却暴露了内心。

    他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我不过是在赌气胡闹,觉得我一定会回头。

    但我有什么好赌气呢?

    我明明白白知道他们俩的心早就飞到了宋清雪那里,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衣裳上的饭黏子,在那摆着也是碍眼。

    只有想挽回的人才会赌气想证明对方或许还在意,而我心知肚明,也心灰意冷,自然没这个必要。

    我毫无眷恋走出院子,头也不回。

    东西我大多带走了,只是嫁妆中大件的东西不好搬,我打算先回到将军府,通知我族亲来办了和离的事,再将嫁妆拿走。

    总归有单子在,他们若是想昧下我的东西,我也不会顾念那本就没有了的旧情。

    秀锦陪着我回到将军府。

    从前热闹繁华的府邸,在我父兄去世后,就只留下一些老仆住在这边看宅子。

    看见我回来,仆人们都很惊讶,问我是出了什么事。

    我只说我要和离。

    下人们显然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忙去为我收拾宅院。

    回到曾经的闺房,我给自己开了个方子,让秀锦去抓药。

    落胎太过伤身,虽说此生我不会在想情情爱爱生儿育女,可我自己的身体,一定是要保重好的。

    秀锦拿着方子出去,过了约摸两柱香时候,她回来了。

    另我意外的是,她手里拽着一个瘦瘦小小,浑身脏污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十分虚弱,脚似乎跛了,眼神惊惶,手努力推搡着秀锦,似乎是吓坏了。

    我皱起了眉:“这孩子哪来的?”

    秀锦道:“我回来时门子抓住的,说他从后门跑进来想偷东西。”

    那孩子听见这话,死死咬着腮帮,牙关都在打战:“我……不是偷,我会还的!”

    秀锦冷笑:“你个小叫花子,闯进将军府偷东西,还花言巧语?”

    “夫人,我教训他一顿把他扔出去,还是送到官府去?”

    听到报官,那孩子眼圈都吓红了,却鼓着腮帮不肯哭:“我真的会还,我只是饿了……”

    我莫名看得心疼。

    这男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比迟奕欢都还小,正是该爹娘宠若明珠的时候,却受了这许多委屈,衣服脏破成这样,也不知是遇上过什么事。

    我上前将他抱起来:“你家在哪里?是走丢了吗?我带你去找爹娘可好?”

    那孩子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爹娘……死了。”

    我听得心里一痛,或许是因为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实在不忍心坐视不管。

    “秀锦,去给他买一些换洗衣服,命人准备吃食给他。”

    那孩子有点不敢置信看向我。

    我摸了摸他头发:“你若有旁的亲人,那姨姨就送你去找,若没有,那就跟姨姨相依为命吧,姨姨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那孩子嗫嚅着唇,许久才郑重点头:“我……我以后会报答姨姨的。”

    我心里一软,等他洗漱妥当,招呼他过来吃饭。

    我一边问他的情况,一边给他夹菜,问了半天也只知道这孩子叫平安,今年五岁,是听说自己小叔在京城,才一路过来的。

    但我问他小叔叫什么,他又说不记得。

    我心里有些疑惑,打算明天还是将这孩子带去官府查查身世,身旁的小平安却忽然捂住脑袋,神色痛苦倒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平安?你怎么了?”

    他说不出话,只是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惨叫。

    我生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忙让下人按住他,帮他把脉。

    仔细探过孩子脉象,我顿时皱紧了眉。

    这孩子居然身中奇毒?!

    我小时候体弱,被爹娘送去神医谷住了很久,也拜师鬼谷师傅,学过医术,所以也会看脉象。

    那毒名叫碎心散,价格高昂,刚中毒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久了便会毒经五脏,不时头痛欲裂,等毒入侵心脉,就彻底无药可救。

    我眉心一阵惊跳,怎么会有人忍心给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

    看他那样痛苦,我不敢耽搁,让人找出银针,先给他施针压制。

    等他平静下来,我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看着那孩子痛苦的脸,还有攥着我衣角的手,我心情颇有些复杂。

    要救他会很艰难,我自己是不行的,但若不救,这也是一条命……

    正在纠结时,我忽然感觉衣服被轻轻拉了拉。

    平安睁开眼虚弱看着我:“姨,姨姨,我叔叔叫墨云暨……我要是死了,您帮我告诉他好吗?”

    他费劲掏出一块玉塞给我,声音软糯,语气却像个小大人:“您给他这个,他会报答您的……谢谢姨姨给我吃饭,下辈子,我也会报答您的。”

    说完这话,他头一歪昏死过去。

    我死死握紧了拳。

    我是神医谷的弟子,捡到这孩子就得对他负责任。

    虽说我自己不成,但我师兄季望淮眼下恰好也在京城,让他帮我,左右有办法的!

    我当机立断,让人备了马车把我送去师兄坐诊的医馆千金堂。

    马车很快到门口,我说明来意,小童很快帮我将平安给抱了进去。

    师兄知道情况,出来查看,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毒的确稀罕,师傅都只提到过一回,要彻底根除毒性,眼下怕是没有办法……不过暂时压抑毒性,减轻孩子痛苦的方子,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我也没指望一步登天,但能让孩子好受,自然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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