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忽的一脚将他狠狠踢开:“谁是你妈!”
“我这辈子就生了一共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在这里。”
她指了指苏容泽,“另一个在外头等消息,至于剩下的那一个,早就在那场战乱中没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冒出来的?”
苏崇颂被母亲这番话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还以为是自己太狼狈,母亲没认出来,连忙扒拉开头上油腻脏乱的头发,随即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妈,是我啊!”
“我是您最宠爱的小儿子,苏崇颂!”
“是吗?”孙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那小儿子如果还活着,怎会不找自己的妈,反而是跑到了冀州城来?”
苏崇颂一下语塞。
他勉强笑了笑:“妈,这不都是天意弄人嘛。”
“那天西昭军打来,我跟二哥二嫂他们走散了,又怕遇上西昭军,糊里糊涂就跑进了城里,遇见了我以前认识的一家人。”
“正巧,他们正打算逃难,还非拉上我保护他们,妈,您不知道,那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单独出门多危险啊。”
孙婉怎会不知,轻笑道:“对啊,就一个闺女,自然得找个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来护家周全。”
苏崇颂眼神大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孙婉:“妈,您……您为什么知道……”
孙婉冷笑回应。
苏崇颂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苏崇颂尴尬地垂下了头,一身邋遢,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显然日子过得颇为艰辛。
即便如此,他还是倔强的仰起头,用乞求的眼神诉说着:“娘,孩儿实属无奈啊。”
“西昭军凶猛无比,来袭时村里人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待我好不容易逃离险境,已辨不清方向。”
“走投无路下,只好顺着大路,糊里糊涂地……就和你们都失散了。”
拥有前世记忆的孙婉根本无意听他的辩解,直接抛出了关键问题:“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去做了上门女婿?”
苏崇颂一肚子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
孙婉见状,心里已了然。
她冷笑一声:“既然成了别家的上门女婿,怎会落魄到这步田地?”
“莫非又被岳家赶出门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他们当初逃难到此,前几天不慎染了风寒,现在城里一幢废弃屋子里休养。”
“我本是出来寻食物的,没想到遇见了娘,才鼓起勇气跟过来。”
“风寒?”
孙婉眼神中闪过狐疑,而旁边的村长面色却骤变。
村长张开手臂挡在众人面前,警觉地盯着苏崇颂:“苏老三,你是说他们患了风寒?有何表现?”
苏崇颂不明所以:“风寒不就是发热咳嗽嘛?”
“哦,我岳父近日咳嗽得厉害,甚至还咳出了绿痰,我这次出来也是打算找些草药。”
他厚着脸皮望向孙婉:“娘,你带大哥小妹他们出来,您身上该有剩的粮食或草药吧?”
孙婉未及回答,只见村长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指着苏崇颂发怒:“你、你这混账!”
“哪里是什么风寒!持续高烧,痰色异常,咳喘不断,分明就是瘟疫啊!”
“你这浑小子!”
村长气得差点晕厥,村民们听了村长的话,个个面如土色,纷纷惊慌失措地后退,远离苏崇颂。
转眼间,苏崇颂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地。
他眨眨眼,显得茫然:“什么瘟疫不瘟疫的……不对啊,李叔,我岳父家只是普通风寒!”
“若真的是瘟疫,那我又怎会没事!”
苏崇颂急忙从地上爬起,张开双手欲证明自己身体健康。
可刚站稳一半,他忽然身形一晃,胸口憋闷,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黑色的血。
那血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苏崇颂捂着剧痛的胸口,迷茫地抬头:“我……一定不是的,相信我,真的是风寒……”
但此时,再无人相信他。
众人强忍着喉头的惊叫,掩鼻转身,飞快逃离了假山。
苏崇颂心中大乱,下意识想追,脚一迈出去,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稳稳接住了他。
很快,这双手的主人扶他坐下,一边用力按揉着他瘦弱的脊背。
苏崇颂仰头,眼圈泛红:“大哥……”
而苏容泽的回答,是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口鼻,对他摇了摇脑袋。
苏崇颂憋足了劲,脸蛋儿都扭成了苦瓜样。
“……”苏崇颂心里那个憋屈,身体上的痛楚更是火上浇油,原先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感觉全身的关节都在闹革命。
要说苏崇颂本来就不是啥硬骨头,这会儿也忍不住哼唧起来,叫声凄厉。
“自作自受!”
孙婉没好脸色地瞪了老三一眼,想起上辈子这小子霸占了家里大半财产,还把她拒之门外,心里头半点同情都挤不出来。
见其他人纷纷散去,孙婉朝苏容泽挥挥手:“走吧,别管这逆子了。”
“他既然巴不得给别人当儿子,那咱们当然也犯不着操那份闲心。”
跟弟弟比起来,苏容泽明显更听孙婉的话,乖乖“哦”了声,起身就要走。
“大哥!娘!”
苏崇颂这次是真怕了,他紧紧抱住苏容泽的裤腿,哭得肝肠寸断:“娘,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一家人嘛,血总归浓于水啊!”
“呸!”
孙婉毫不留情面,啐了他一口:“我可没养过你这种白眼狼!”
“老大,别理他,跟娘走,衣服全都脱了,一把火烧了!”
说罢,孙婉大步流星出了假山,苏容泽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一点点的掰开了苏崇颂的手,紧随其后。
苏崇颂无助地趴在了假山那湿冷的地面上,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孙婉出洞,正好看见村长在安排村民们清洗手和脸。
她也跟着做。
听到洞内苏崇颂的哭声,村长有些担忧:“孙嫂子,接下来咋办?”
毕竟苏崇颂是孙婉亲生的,还寄托了厚望,是村里唯一进城读上了私塾的小孩。
虽然读了快二十年都没混出个名堂。
孙婉心里也有点乱糟糟:“村长,你看老三这瘟疫重不重,还能治吗?”
村长眉头紧锁:“难说啊。”
“孙嫂子,虽说这些病我们都统称瘟疫,但实际上它们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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