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完,安平长公主已不耐烦地打断:“她们既然各有专长,自然有传授之人,怎会不懂教学之道?”

    谭羡鱼抿紧嘴唇。

    旁人的遭遇她不清楚,但百潼曾私下透露,她们过去的老师脾气暴躁,稍有不对便是拳脚相加,轻重全凭一时兴起。若是伤得太重,就会被卖到最底层的地方,生不如死。

    这样的教学方式,岂能在女学里存在?

    女官们知晓部分人出自风尘,因此急着教导她们如何为人师表。

    谁料安平长公主插手,坚持从基础礼仪教起……

    说到底,礼仪在这这个女学只是点缀之物。

    点缀虽美,却非必需。

    谭羡鱼多次强调,女学旨在女性自立,女官们铭记于心。

    见谭羡鱼欲言又止,安平长公主不悦地挥手:“行了,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今日前来,就是要在女学树立威信,让众人知道她才是做主的,岂能让谭羡鱼坏了好事?

    如此一来,谭羡鱼也只能作罢。

    对方都搬出了“本宫”,她不过一个“臣女”,还能多言什么?

    谭羡鱼叹气道:“那就遵照殿下的意思。”

    “这才对嘛。”安平长公主露出满意神色。

    一旁边的女官心中忐忑,悄悄望向谭羡鱼。

    而谭羡鱼并未回应她的目光,只默默低头站在了一旁。

    安平长公主端庄地坐在廊下,彰显着长公主的威严。

    然而久坐不久,安平长公主便显得不耐烦。

    除了无聊,她这样娇贵之躯,怎能久坐不动。

    谭羡鱼见状提议:“殿下身份尊贵,这里的事交由臣女盯着,那您先回去休息如何?”

    安平长公主眉毛一挑。

    没想到,谭羡鱼还挺机灵。

    “嗯,难得你考虑周到,”安平长公主颇为满意地瞧着她,“此事就交由你负责了。”

    说着,安平长公主站起身来:“记住,女学的背后可是有太后与皇后支持,所有工作人员的礼仪必须到位,不可有损皇家颜面,你一定要严格监督,清楚了吗?”

    谭羡鱼微微弯了弯膝盖:“我懂了。”

    见到她如此通情达理,安平长公主这才安心离去了。

    谭羡鱼领着女官,一路亲自将安平长公主送出大门。

    目送那壮观的长公主队伍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两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吩咐人重新关紧女学大门后,谭羡鱼让姑娘们放下手中的瓷器,各自去歇息。

    “谭小姐,”女官面露难色,“我们真的要从头开始学那些礼节吗?”

    学习礼节可是个耗时的大工程,半个月哪够用。

    “长公主不是已经走了吗,”谭羡鱼说道,“先让她们休息片刻,接着按以前的课程继续就行。”

    “……哎?”女官的眼睛微张,一脸疑惑。

    “没事的,”谭羡鱼解释道,“将女学的门关紧,再安排人守着,如果殿下过来或是派人来查,让她们及时通知,到时候做做样子就行了。”

    “……哦……”女官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放心,有什么事我担着,”谭羡鱼保证道,“我会让人留意长公主那边的动静,万一长公主有所行动,我会尽快赶来。万一来不及,还请大人帮忙遮掩一二,我不会迟到太久的。”

    “是,”女官点头答应,“明白了,谭小姐。”

    谭羡鱼的这番安排,让女官心里踏实不少。

    毕竟是在皇宫里做事,要是惹长公主不高兴了,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谭羡鱼转身离去,女官依照吩咐,大门一锁,安排两人一内一外看守,一旦发现情况,外头的敲门通知,里头的立刻来报。

    ——

    离开了女学的大门,抱琴才开口问道:“小姐,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请求太后娘娘出面解决呢?”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动用太后这尊大佛,”谭羡鱼说,“什么事都麻烦太后,时间长了,太后也会心烦的。”

    抱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而太后那里,正憋着一口气呢。

    皇后不过发了个她自己也能下的命令,就借机往女学塞人,还是那位几年前几乎得罪光了皇族的安平长公主!

    这样一来,那些皇族岂不是更要找机会给女学使绊子?

    要知道,那些皇族里不乏辈分极高的长辈,连她这太后见了都得自认晚辈!

    更别提安平并不擅长处理事务,却因长公主的身份,一下子压过了谭羡鱼,恐怕这下谭羡鱼的话也不那么管用了。

    一大早就听闻安平长公主急匆匆地跑去女学摆谱,还不知要折腾出什么花样。

    这让太后怎能舒坦。

    正在气头上,一早被派去监视安平长公主的宫女回来报告:“娘娘,长公主殿下已经离开了。”

    “走了?”太后眉尖一挑,“这就走了?”

    宫女点头:“是谭小姐过去的缘故。”

    听了这话,太后才稍感宽慰:“那就好,那就好,快说说,安平过去后都干了些什么?”

    “殿下过去后,就让那些姑娘们学起了规矩,”宫女回答,“奴婢看……似乎是在模仿宫中的训练方法。”

    “真是胡闹!”太后眉头紧锁。

    天家出身的太后,自是规矩礼仪的典范,但更懂得权衡轻重缓急。

    硬要民间女子遵循宫廷礼数,无异于缘木求鱼,白白耗费时间。

    “娘娘莫生气。”素兰嬷嬷劝道,“幸好谭姑娘能应对,您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嗤笑:“本宫原以为皇后终于明白了些,懂得为天下女子谋福,才给她几分颜色,如今看来——哼!”

    “长公主亲自登门恳求,皇后娘娘或许是顾全大局,这才勉为其难吧。”

    这话一出口,反让太后更为光火:“拿本宫的心血去维护她的颜面,她倒是真会做人!”

    太后自问既出钱又出力,皇后却坐享其成,在事情几近圆满时,仅凭一道旨意,便对女学事务指指点点。

    素兰见状,不敢再添油加醋,只好噤声。

    时光匆匆,转眼又数日。

    谭若昀在京中玩得不亦乐乎,可怜谭香云被折腾得够呛,这日说什么也不愿再外出。

    而好动的谭若昀哪能安分,独自溜了出去。

    她四处打听,直奔绣衣卫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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