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再也得不到答案。
她真的丢下他了。
故而,他的表字为“弃”。
……
宋千逢右手紧攥着不放,指环在拉扯中已褪到指节处,白皙的肌肤满是红痕。
徐锲目光幽暗,仿佛只看得见指环,入魔般想将指环取下,手指交缠,宋千逢忽而张开手指同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徐锲怔住,垂眸看向十指相扣的手。
宋千逢循着他的目光瞥了眼,接着冷声道:“你知晓我的性子,最讨厌旁人想夺走属于我的东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说着一顿,重声咬字道:“若真将我逼急,你且等着为我收尸。”
声音在耳畔轻响,徐锲混沌的思绪霎时被拉回,惊恐抬眸看向她的脸,方才他也不知为何,仿佛不受控制般去抢夺她指间的指环。
“我……抱歉。”嗓音微哑。
他卸力松手,将自己的手抽回,别过眼不敢看她。
宋千逢从他怀中脱离而出,将褪到指节处的指环再次戴回,看向垂眸之人,冠玉的脸隐于模糊的光影中,看不出情绪。
良久后,微哑的声音轻响。
“冠礼那日,你没回来。”
宋千逢闻言一愣,又听得他道:“还以为你会应约为我取字。”
她微微蹙眉,当初自己被射杀于楼关瓮城中,哪里还能应约去参加他的冠礼,回道:“此事也不能怪我。”
徐锲别过脸看向茶花树,始终未曾看她,薄唇轻启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想告诉你。”
“我一直在等你。”
宋千逢无言以对,错开话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你怎么入朝为官的,当年因我之故,所有与我有关之人定脱不了罪。”
“冠礼后,我去过楼关。”
宋千逢咬牙,这事她知道,那时自己死后,魂魄被困于坟地,眼睁睁看着徐锲将自己的坟墓挖了,不过也只看到挖坟的过程,后面自己的魂魄就散了。
徐锲继续道:“我去楼关后,同姜家认亲,拿回了徐家人的身份,然后借此脱罪,萧显方收回皇权,极力想要做出政绩巩固,我得以带着徐家军替他出征,击败戎人。”
当年,边境始终受戎人侵扰,戎人都是些饮血生啖之辈,不好对付,东阙始终以守为主,而他能在萧显刚从摄政太后手中夺回皇权之时,为萧显击败戎人,那便是给萧显夺回皇权正名。
摄政太后老了,不敌幼皇敢出手。
宋千逢颔首道:“天时地利人和,难怪不过数年,你便能大权在握。”
徐锲不屑轻笑道:“什么大权在握,不过也只是皇权的一把刀罢了。”
宋千逢道:“其实有徐家人的身份,你大可在邧阳城偏安一隅,又何必来彧都搅浑水。”
徐锲闻言抬眸看她,眸色沉沉,并未解释。
宋千逢对上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不解,又想起邧阳城的徐城主,那个贪生怕死的东西,竟能生出徐锲这般的儿郎。
不过如今仔细看徐锲的模样,还真能看出有几分相似,不过还是不太明显,他多半是长得像他母亲吧。
宋千逢眉头紧蹙,继续道:“徐锲,我害了徐家满门,你该恨我的。”
而非是如今的复杂关系。
徐锲置若罔闻,细长的手指勾动了下琴弦,古琴发出浑厚寂寥的乐音,回荡于空阔的阁楼中。
他淡然道:“我弹琴予你听。”
宋千逢瞥了眼固执的人,转身回榻,躺上去闭眼歇息,累得不想同他有再多的争辩与对峙。
浑厚寂寥的琴声回荡,他似在透过琴声在诉说着什么,浅吟低诉间,她听懂了他的情意,心弦莫名被这琴音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有些恼地用被褥盖住头,缓缓的琴音落在耳中成了催眠曲,意识逐渐迷糊,沉沉晕睡。
许久,琴音似乎停了,又似乎有人替她掖紧被角,坐在床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熄灯离去。
翌日。
阁中幽静,阳光从落地花窗透进来,留下一地的昏黄暖色。
软榻上的女子沉沉睡着,素洁容颜在睡梦中并不安稳,那双柳眉始终紧蹙着,鬓角被热汗浸湿。
梦中,她躺在铺满红白茶花的花丛中,被一条赤红巨蟒紧紧缠绕,那巨蟒似想将她吞入腹中。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穿透梦境,赤红巨蟒的身子缓缓变为烟雾,它却不甘心般转着猩红的蛇眼,死死盯着要脱离梦境的人。
宋千逢从梦魇中惊醒,红唇微张,胸口上下起伏不停喘着气,眸中惊恐未消。
雕花木门又传来轻响,紧接着有人喊道:“夫人,奴婢来伺候您。”
夫人?
谁?
宋千逢开口道:“进来。”
雕花木门被人推来,宋千逢瞥了眼门两侧守着的人,又看到来人熟悉的脸。
是明月居的小桃。
小桃端着热水进来,“夫……”
“人”字未出,她看清软榻之上的人,双目瞪大,满是错愕的神情,白管事让她来摘星阁照顾夫人,还说公爷金屋藏娇,不许有第二个知晓,让她将嘴闭紧。
还说这位夫人对公爷来说很重要,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论罪处置。
怎……怎么是小思啊!
宋千逢起身,小桃忙端着热水来伺候,低垂着头不敢冒犯,时不时偷看眼前人。
宋千逢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热帕,缓缓擦拭着脸,察觉到被人偷看,轻笑开口道:“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怕我,还当我是明月居的小思便好。”
她哄人的,要说熟也是叶蓁蓁同明月居的人熟,不过得说是熟人,才好让她为自己做事。
小桃忙道:“夫人金枝玉叶,奴婢不敢!”
宋千逢余光瞧见书案上又摆放着桂花酥,将热帕放进热水中,走到案边,端起桂花酥递给小桃。
“来,尝尝。”
小桃抬眸对上宋千逢的笑眼。
宋千逢眯眼笑道:“都说了不用怕我,快尝尝。”
“多谢夫人。”
小桃拿了块桂花酥,轻咬一口,桂花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在唇齿间留香,淡淡的甜香丝毫不腻,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宋千逢拿出锦帕,将桂花酥都包好,塞进小桃手中,“好吃便多吃些。”
小桃双眼放光,“谢夫人!”
“我们之间不用这般客气。”
宋千逢坐回书案,抬笔写字。
小桃不认识字,看向写字的人,以前小思便与婢女们不同,不仅会识字,还比她们有见识多了,虽说行为举止怪异了些,但看上去真像是养在深闺里的闺秀。
但为何她会成为公爷的人?
宋千逢余光扫过满脸疑惑的人,猜出她在想什么,悠然道:“小桃,我是安平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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