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眼中闪过无措,握紧剑柄一动不动,酒意被方才主子的那句冷令惊醒了些。
主子平日对自己都笑嘻嘻的,很少会下令让她做什么事,但只要下令都是让她出手,主子这次是想让她杀了长野吗?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众多士兵想要上祭坛,萧长野抬手示意,让他们退远。
他看向梦觉,眼神满是伤意,声线颤抖问道:“师父……是想杀了我?”
梦觉看了眼宋千逢,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回道:“我都听主子的。”
萧长野冷笑,咬牙切齿道:“她说杀我你便当真要杀我!她是你主子,我也是你的徒弟啊!”
他怒目圆瞪,满身的刺竖立着,用张牙舞爪的态度掩盖着内心的悲怆,连呼吸都有些发疼。
他这些年走来身边只有她,从连一只鸡都不敢杀的人变得满手血腥,踏着满城的尸骨才坐稳王位,所有人都说他残暴不仁,他不在乎,只要他在乎的人不觉得就行。
但他在乎的人却要为了别人杀他!
这七年的陪伴算个屁,以前她拿来护他的剑,当下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我……”
梦觉犹豫,她其实不想杀萧长野,毕竟她当了他七年的师父,他这些年对她也挺好的,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的话至高无上。
萧长野仿佛想要从梦觉口中得出什么答案,紧盯着她逼问道:“你说话啊!”
宋千逢起身,睨眼道:“混账小子,谁许你这样逼问自己的师父。”
萧长野阴鸷的眼神扫向宋千逢,语气森然道:“惺惺作态!是你让她杀我,还想当着我父王的面要我的命!”
梦觉生气,“不许对主子无礼。”
萧长野炸毛,“她要杀我,你还帮她说话!”
梦觉噎住。
宋千逢叹了口气,说道:“我若不这般做,血溅当场的便是我,我都说我只是来祭拜阿兄的。”
她指向祭坛下围着的士兵,“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仁,还不认我这个姑母,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为自己活命做打算。”
“还有,梦觉是我千方百计从怀庆王手中救回来的,你却把她当杀人的刀使用,她保护了你七年,被你锁了七年,如今我要将她带走,你也拦不住。”
“她是我的!”萧长野瞳孔猛缩。
“什么你的,她是她自己的。”
“她就是我的!你不许带她走!”
“臭小子!”
宋千逢磨牙,最讨厌胡搅蛮缠的小孩,这德性一点也不像阿兄,反而有些像小时候的徐锲。
想到徐锲,她回头看他,对上一双幽暗的黑瞳,眉头皱了皱,原来他早就看出她的身份,还一直装,不客气喊道:“站那么远干嘛,过来。”
徐锲听话来到她身边,闷着不说话。
看样子是生气了。
宋千逢顾不上管他,看向萧长野道:“只要你不对我们动手,我自然不会伤你。”
萧长野轻蔑道:“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居然跟老子谈条件。”
跑来他的地盘撒野,当他是死的嘛。
宋千逢挑眉一笑,“那我便只能让小梦觉挟持着你,一直送我们到楼关了。”
萧长野:“你卑鄙无耻!”
宋千逢:“多谢夸赞。”
萧长野快气疯了,指着萧云策的墓道:“你就当着我父王的面这样对我。”
宋千逢皮笑肉不笑,“你还想当着我阿兄的面杀他最最最心疼的义妹呢。”
梦觉盯着萧长野道:“没大没小,主子同你父王当初可是生死之交,是她从萧原围困中将你父王救出,后来又让我把你救走,你不能这样对主子。”
萧长野闻言一愣,他不知道宋千逢曾经还救过父王,那时二叔谋反,他刚满十二岁。
徐锲面色如浓墨,紧攥的手指咯吱作响。
萧长野沉默片刻,暗自思索一番后道:“我不杀你们,够了吧!”
宋千逢勾唇,笑眯着双眸道:“我赶路太累,今日走不了,得歇息几日再走,哦,就住花音轩,那里我住着熟。”
“你怎么不让老子再给你弄个接风宴啊。”萧长野阴阳怪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也行。”
“……”
宋千逢喊了声“梦觉”,梦觉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下,将长剑收回鞘,上前把徐锲挤开,顺带瞪了他一眼,笑盈盈挽住宋千逢的手臂。
萧长野突然想到什么,指着宋千逢道:“你他娘还让东阙大军攻老子的地盘!”
宋千逢轻笑道:“放心,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长野提防。
待他回宫见了莫松才知晓,东阙大军确实由西洲攻来南川,不过一直在打疲劳战,待南川骑兵退出楼关的消息传到,对方便退了。
梦觉道:“这下放心了吧,那我去找主子了。”
她转身想走,徒然被人抓住手臂。
萧长野眸色晦暗道:“你真的要跟她走,不管我了吗?”
梦觉颔首,“我当然要陪着主子。”
萧长野质问:“那我呢?”
“你又不是孩子,不用我护着。”
“她也不是孩子,不用你护着!”
萧长野从未这般患得患失过,他没想过梦觉会离开他,当初她带着他在乡下住,无论多苦多累多危险,她都没离开过。
他以为她在乎他,如今告诉他,她只是为了完成宋千逢给的命令,所以才会一直护着他。
太可笑了。
梦觉不明白他,被抓的手臂发痛,忙去掰他的手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当然得跟着主子。”
“师父!”
……
花音轩。
宋千逢漫无目的走着,目光一寸寸扫过院落,院中种着许多山茶花,红茶如烈焰燃烧在枝头,白茶若雪覆盖于翠绿之上,其中有一株红白交织着。
这一株是她十多年前种下的,在红茶上嫁接了白茶,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活着。
徐锲默默跟在她身旁,始终不说一句话。
宋千逢问道:“你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无人回应。
宋千逢侧首看向脸色不好的人,他眼下青黑,连胡茬都长出来些,看来没休息,踏着轻功连夜来追她。
“你是在生气吗?”
某人依旧不答。
“徐锲?”
“徐弃?”
“宋阿载!”
徐锲听到最后的名字,嗓音微哑回道:“我没生气。”
“那你做出这副样子?”
“我累了。”
“怎么又累了。”
“找人找累的。”
“……”
宋千逢扭回头看花,开口道:“我不是在黑森林中给你留信了么,不用来找我。”
徐锲垂眸凝视着她,眼神幽暗。
“我没看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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