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七连里呼声震天,正是那首让人热血沸腾的钢七连连歌。两侧,两面红旗飘舞,高城站在台上威风凛凛地背着手。

    高城对着那红得像染过血的连旗,缓缓抬手,敬了个礼。

    转过身,高城带着士兵出了连队大门,上了军卡。

    “龟儿子。去给解放军同志搬桌椅!”屋内传来震天动地地叫喊声。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几乎同时,屋里的人又踹了他屁股一脚,“叫你搬!拖呢?桌子腿要不要了!”

    牵一发动全身,物什掉了一地。

    史今在这鸡飞狗跳的院子里头疼,他发现他的家访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听着旁边的打骂声,深吸了一口气。

    史今看着那位父亲和儿子的撕扯,他后悔这场家访。

    已是接近院门的史今听着一下又一下的殴击声,第三下时他转过了身。他上前挡住了落下的手,拳头砸在他的手臂上。

    史今抬起眼睛,第一次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

    他说,“许三多,我要你了。”

    秦关月突然感知到什么,抬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头脑传来一阵针扎般尖锐的刺痛。

    她觉得有什么记忆好像在被拉扯,被渐渐剥离。

    痛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秦关月,跌跌撞撞地倒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她捂着额头,隐约听见脑中传来阵阵警告般的鸣笛声,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军卡在一阵颠簸中终于停了下来。

    秦关月撑了一下横杆跃下来,伍六一紧随其后跟着跳下车。

    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的很。

    军卡里空间密闭,就相对暗了些,所以她刚下车就被阳光晃花了眼,她抬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

    秦关月放下手,她看见右前方横卧在铁轨上的铁皮火车。这个庞然大物正减速行驶,准备停靠下来,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口令声和跑步声,碾动与轰鸣声,响成一片。

    秦关月和伍六一并肩来到了一个大家伙面前,接过一张抹布。很多老兵都在很严肃地做一件事情,细细地擦车,然后把抹布交给下一个人,虽然看着是流水线的工作,但每个人庄严郑重的态度显示:这像仪式而不像正常作业。

    远处,车门被轰的一下从外边让人拉开了。

    一旁,高城正在和指导员相互敬礼。

    秦关月往那边扫了一眼,觉得心慌,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只觉得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头发堵,而这股心慌在下一秒就被验证了。

    “那个兵、那个兵干什么?扮中央军吗?你以为你很幽默?”高城大步朝着车门走过来,大声吼着,声音像炸雷一样。

    车上的新兵都畏惧地向后缩。

    而车门口有个摆着不折不扣投降姿势的兵。

    高城马上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根本是在对他的膝盖训话。高城命令道,“你,给我下来!”

    然后他险些被慌慌张张跳下来的兵撞了。

    许三多?

    秦关月终于从一团乱麻里摸到了什么,心底泛出个声音。

    她升起熟悉和恍然大悟的感觉。

    然后呢?

    心头空空荡荡的,怅然若失,她猛地震了一下。然后呢?脑海里一片空白,很多画面、很多记忆模糊成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费力地回想着,让她熟悉的那些情节。但越想越头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限制她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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