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样的一生后,百里东君已不是以前那么开朗单纯的少年了。

    他见过了太多的苦痛。

    那些痛钻入他的内心,顺着他的经脉搅来搅去,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患得患失。

    他装不了以前的天真单纯了,因为眼睛会暴露一切——

    叶鼎之出门时,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微笑着看着他。

    可,可……

    叶鼎之捏紧了拳头,快速走进了自己屋内关上了门,才听见自己的心。

    它说,东君很难过,所以它难过。

    它说,东君很痛苦,所以它痛苦。

    叶鼎之捂住了自己胸口,大口呼吸着。

    面对这样的东君,他根本没有办法去考虑什么易文君,便就点头应了。

    但……

    叶鼎之狠狠砸向了墙面。

    他原本以为东君是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才变成这个模样,但看着宁静的镇西侯府,叶鼎之知道——

    缘由不在这处。

    那东君究竟是为了谁才会变成这样?

    叶鼎之想不通,亦想不明白。

    往后几日,百里东君常来寻他喝酒,不管是微醺亦或者是酩酊大醉,不管叶鼎之怎么旁敲侧击,百里东君从来都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肯说。

    说什么呢?

    百里东君提着酒坛,睁着迷蒙的醉眼看着对面的叶鼎之。

    他什么也说不得。

    他怕自己藏在最深处的心思玷污了他最好的兄弟,亦怕他自己的冲动会不会吓到叶鼎之,所以——

    百里东君仰头又饮了口酒。

    不必说,不用说。

    他所求不多,寥寥而已。

    第四日,百里洛陈归府,听闻自己孙子要去天启的打算,只挑了挑眉道:“他真这么想?”

    百里成风皱眉道:“儿子看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说要参加什么学堂大考,怎么我们镇西侯府就教不了他了吗?”

    他越想越气,却又不敢在自己父亲面前发作,只强调道:“父亲,这件事您可不能纵着他!”

    百里洛陈“哈哈哈哈”笑了,“我的想法和你不太一样,来人,去请东君过来。”

    说罢,他还觑了眼面露不赞同的百里成风,“这是东君自己的事情,总要听听他自己想说什么吧。”

    百里成风勉强点了点头,陪着父亲看向了门口。

    不多会,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你……”百里洛陈骤然站了起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缓步进来的孙子。

    他最宠东君,所以东君的任何改变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东君变了。

    并非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变化,而是经历过生死之痛的巨变。

    “爷爷。”百里东君抱拳行礼,而后又朝着百里成风行了一礼,“父亲。”

    惊得百里成风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你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吧?”

    这还是他那个乖张无度,不讲道理的儿子百里东君吗?

    这,这……

    百里成风的心瞬间就动摇了,若是百里东君这么乖巧的求他,他怕是熬不过一天就会同意东君去天启了。

    “……”

    百里东君对父亲的这个反应有些无语,干脆几步上前扶住了百里洛陈的胳膊,“爷爷,我有话和你说。”

    百里洛陈反应了过来,忙拉着他的手落座,“你说,爷爷听着。”

    百里东君看了看左右,将无关人等全都屏退了,才将古尘的存在和盘托出——

    “什么?”百里成风再遭刺激,“你说,西楚儒仙就在我们侯府里?还教了你许多年?”

    他脑子一阵阵的发蒙。

    可百里洛陈却好似并不意外,只笑道:“这事爷爷知道,东君你还有半句话不曾说吧?”

    百里东君起身单膝跪在了百里洛陈面前,“爷爷,我要去天启,却放心不下师父。”

    他极为认真,“我求您,帮我护住师父。”

    百里洛陈的笑容忽然就散了。

    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可知我为何这般骄纵于你吗?”

    “孙儿明白。”百里东君回答道:“身为手握兵权的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只有越纨绔,越无能,才能让天启城的那位安下心来。”

    百里洛陈又问,“那你可知当初破了西楚最后城池的是谁?又知不知道双仙战死因为谁?还有,你既说他是古尘,那知道不知道他手中有一样什么东西?”

    “孙儿都知道。”

    百里东君抱着拳,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师父是儒仙古尘,他的药人之术能让寻常兵士以一敌百,甚至还能让死人重新起来作战,这亦是天启的那位最想要的东西。”

    “哦?”

    百里洛陈惊讶的捋了捋胡须,“你竟知道这么多了,那……”

    百里东君低声道:“师父只教了我西楚剑歌和酿酒之术,余下的不曾教。”

    “你这般说,我们能信。”百里成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严厉道:“但旁人未必相信,再说了,只要你使出西楚剑歌,古尘的存在一定会暴露,镇西侯府就变成了众矢之的存在!”

    “所以我必须去天启,也必须进了学堂,才能让西楚剑歌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处。”

    百里东君不曾回头,却很坚决,“爷爷,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任性,您若不应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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