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男客刚走,那边又涌进来一群女客,沈绮只认识为首的是曾经见过两次的二婶,忙站起身,又被众人按到了喜床。

    除了二婶,剩下的都是青年妇人和姑娘们,薛媒婆又上前替沈绮引荐。

    “这是你家大姐姐,昨日刚从省城赶回来的,特意来参加你们的喜事呢。”

    “多谢大姐姐。”

    “弟妹,哪里称得上谢字,别拘礼,快坐下吧。”

    沈绮知道,娘亲曾跟她说过,谢聿铎有位一母同胞的嫡亲大姐姐,名叫谢玉钟,比他大了五岁,因为早年间嫁到了省城,很少回家,这次亲兄弟结婚,她必然是要出席的。

    大姐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眉眼和谢聿铎有几分相似,身材高挑,很是端庄。

    “这是你家二妹妹,是二太太家的千金。”

    谢家子女按照宗族顺序排行,因大姐姐居长,二婶家的闺女谢玉锦就排行第二,这位二小姐个头矮点,穿着比大姐姐还华丽些。

    玉锦见媒人提到了自己,昂头往前了半步,没出声,只微微扯出一个笑来。

    不愧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笑容倒真是和二婶有几分相似。

    “这位是你最小的三妹妹,今年十二岁了。”

    大房最小的女儿谢玉镜,排在第三,形容尚小,身影瘦削,穿着一身明显是新作的衣服,还有些不合身,倒是活泼,一笑便露出两颗虎牙来,往前走过来。

    “嫂嫂,我叫玉镜,你可真好看!”

    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绮笑着摸摸她的小脸。

    “玉镜妹妹,你也很好看!”

    论起来,二妹妹玉锦也该叫声嫂嫂,可她瞧着三妹妹和新娘子说说笑笑的模样,自顾自翻了半个白眼,只说人多挤得慌,拉着二婶,就慢悠悠往外走了。

    幸好人多,都不在意。

    周围还有好些旁支亲眷,薛媒婆也不太认识,应该由二婶子替新娘子介绍呢,偏生她又自顾自走了。

    还好有大姐姐玉钟守在身边,马上一一介绍了,沈绮挨个问候了,这个叫婶娘,那个叫嫂嫂。

    众人其乐融融,都夸新娘子长得好看,又大方又懂事。

    众人见过后,也三三两两去吃席了。

    新房里另有一桌席面,比外边的要小巧精致些,只有几位嫡亲的亲眷陪着。

    沈绮累了这半日,早就饿了,可又怕吃多了出恭不方便,便陪着众人吃了几口,也就撤去了。

    吃过饭马上又有一波儿女眷过来,个个都是插金带银,浑身锦绣,明晃晃耀眼,跟白河镇的妇人打扮又是两样。

    这次是县中的各大商人家眷,因见谢家生药铺娶了新媳妇,都依礼,先吃了席面,再过来瞧新娘子,也有赞新娘美貌的,也有夸谢家大方的,也有趁机打量新娘陪嫁过来的嫁妆的。

    嫁妆原是提前一天抬过来的,现在房中的描金彩漆拔步床,便是沈绮的陪嫁。

    众人看了一圈儿,赞了一圈儿。

    前几日,大家都听谢家二婶说,新娘子是乡镇上的小家子出身,贫苦人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说人多了还怕吓到她。都信以为真。

    可新房里陪嫁的描金彩漆拔步床、宝象花纹的流苏帐幔、成对的朱漆描金箱笼,说不上顶好,可桩桩件件也不落人下风。

    眼前的新娘子落落大方,谁去搭话,都能说上两句,脸上也带着笑,很是稳重亲和呢。

    众人悄悄议论,“这样的做派,也不像她说的那样上不得台面啊!”

    “可不是,比她闺女可美貌多了!”

    “谢家老太太眼睛毒着呢,又是亲自去见过,可不得挑个好的孙媳妇吗?”

    “还说呢,她家那个大孙媳妇也好看,可那事儿……”

    “嘘,多少年了,别提了!”

    “怕是大房娶了这么可人意的一位媳妇儿,把冯氏那出身高门大户的儿媳妇比下去了,她才这般的咬舌生风呢!”

    “可不是,这才说得通呢!”

    直到日落西山,终于送了最后一波儿女眷。

    沈绮浑身跟散架了似的,偏生刚清净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就响了。

    见有人来,她马上端坐起来,一抬头,发现进门的是三妹妹谢玉镜。

    “嫂嫂,你累了吗?”

    小玉镜款步走到床前,见嫂子面上有些疲倦,马上侧身过来给她捶肩膀。

    这丫头这么小,倒这么体贴人,只是沈绮马上拉住了她,搂着她坐下。

    “你也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去睡呢?”

    “哥哥叮嘱我,让我有空了就来看看嫂子,看嫂子有什么要帮忙的。”

    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口一个嫂子,沈绮很是暖心,拍拍她的肩膀,称赞。

    “你真懂事。”

    “那嫂嫂,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小玉镜侧着头,眼神中隐隐有些希冀。

    瞧着小丫头这么热情,沈绮也不再客气,附在耳边。

    “你知道,茅房在哪儿吗?”

    生生憋了一天,倘若再不解决,她就准备自己出门去找茅房了。

    小玉镜一听这话,“哎呀”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哥哥昨日就跟我说的,让我早早就告诉你,今天只顾着高兴,偏生忘了。”

    她跳下床,叫道:“嫂嫂,跟我来。”

    ……

    解决了人生一大急事的沈绮,感觉自己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小玉镜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还好院里有灯,新房里也点着红烛,走过去也不远。

    推开房门,沈绮听见床铺边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估计是小玉镜怕黑,自己先回来了。

    她心情大好,便关门边说。

    “玉镜妹妹,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哦,她帮你什么忙了?”

    声音低沉清冽。

    沈绮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原来是今日的新郎官谢聿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正端坐在里间的床边,手肘放在膝盖上,手里是方才被自己扔在一边的红绸盖头。

    “你……你忙完了?”

    沈绮猛地见到他,吓得有些结巴。

    谢聿铎点了点头,朝着新婚妻子微微一笑,带了些隐约的醉态。

    “嗯,早想回来的,他们拉着不放,直到天黑才走。”

    见他面带笑意,沈绮猛然掐进手心里的手指甲也略略松开了。

    瞧着,他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沈绮朝着他走近了些,干巴巴地没话找话。

    “玉镜妹妹呢?”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帮忙收拾屋子。夜深了,我让她回去睡了。”

    “嗯,确实不早了……那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沈绮假装瞧他的醉态,借机细细查看他的模样。

    他身材高大健硕,眉目周正,鼻梁高挺,原本端正地坐在婚床上,却因有些酒醉,脸色薄红,微微眯起一双丹凤眼,倒多了些潇洒肆意的风情。

    “没喝太多,脸红了吗?来,你摸摸看,烫不烫?”

    说着,谢聿铎似是不经意般,伸手拉起了新婚妻子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

    极为自然。

    果真很烫。

    但更烫人的是沈绮羞红的脸,她垂下了眼眸,不敢抬头看他。

    还好,他只拉起手摸了一摸,随即便放下了。

    沈绮收回了手,掌心还带着他身上的热意,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很累吧,过来坐。”

    刚松了手,还没等沈绮反应过来,谢聿铎又伸出手,揽着自己的新娘的腰,贴着他坐下。

    红烛光下,两人并肩坐在床边。

    谢聿铎低垂醉眼,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身边的美人儿。

    今日大婚,她刻意装饰了下,不像之前见的那样素面朝天,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粉脸低垂,当真叫他怦然心动。

    原本身姿窈窕,这身正红色的婚服穿在她身上,又平添了一分绝色。

    沈绮任他打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两人贴得很近,这人带着些微的酒气,热得她面皮发烫。

    他打量了一会儿,见她紧张得不敢抬头,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抚弄她纤长的手指。

    沈绮没敢看他,也没把手撤回来,她心里知道,到了今日,两人已是结发夫妻。

    别说坐着拉拉手,便是更过分的事情也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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