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听了这话,佯装恼怒,转过头去,试图遮住脸上沁出来的红晕。

    谢聿铎见了自家媳妇的娇憨情态,心头一荡,低低一笑,侧身跟着贴了过去。

    “我晚上会回来的。你若是半晌的时候饿了,外边桌子是刚买的的桂花山楂饼,你自己拿了吃。”

    沈绮正要离自家夫君远点,忙说:

    “我最喜欢吃这个了,这会儿就有点饿,不如现在就去尝尝。”

    正要起身时,谢聿铎按住了她,长腿一起,动作比她还快。

    “别动,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

    这个床,怕是起不来了。

    谢聿铎果然拿来了一包油纸裹着的点心,沈绮打开一看,香气馥郁,巴掌大的圆饼上一个小小的红点,煞是可爱。

    沈绮拈了一块送入口中。

    “嗯,这个饼也加了桂花,真好吃。有些甜,想来是加了足足的冰糖,倒显不出山楂的味道了。我家后边街上有一家糕饼店,加的是附近庄子里产的蜂蜜,味道酸甜,也好吃。”

    沈绮自顾自地提起自家旁的山楂糕,倒没注意到谢聿铎眼神中隐隐的快慰。

    “我去过那家糕饼店。等下次回你家,我再给你买。”

    沈绮没留意他话里隐隐约约的往事,又拈起一块,递给身边的夫君。

    “你也吃。”

    谢聿铎看着她手中的糕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突然欺身过去,张开嘴咬住了沈绮手上吃了一半的那块。

    沈绮瞧见他一时贴得很近,挺直俊秀的侧脸几乎碰在自己怀里,脸又开始发热了。

    谢聿铎则若无其事地嚼着那半块糕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吃,你留着吃。我有这一口,就够了。”

    挨得这么近,她又想起昨夜,脸颊变得通红,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幸好,男人适时起了身,轻轻地捏了捏沈绮的脸颊,语气温柔。

    “我得去铺子里看一看了。你若是有事,就让春柳到前边传话,再忙,我也会回来。”

    沈绮点了点头。

    看着他阔步离去的背影,她心中有些怅然,一时想让他快点走,一时又想让他尽快回到自己身边。

    中午,果然只有家中的妇人们吃饭。

    老太太因为年纪大了,向来中午不吃饭,只在半下午的时候喝碗粥,一发连晚饭也都免了。

    眼见老太太不在,二婶便是桌子上最大的长辈。

    她坐了主位,让孙氏布菜,沈绮端碗,玉钟盛汤,玉镜拿筷,大家一刻也不得闲。

    唯有谢玉锦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吃饭,岿然不动。

    二婶颇为得意,拿着筷子指指点点。

    “你看看,嫁到别人家做媳妇,便比不得在自家了,还总是横线不拿,竖线不动,让人家看着什么样子!”

    玉钟盛好汤,擦了手,看了二婶一眼,没说话。

    刚忙完坐下的孙氏,倒悠悠然开了口。

    “三妹妹又没嫁人,没做人家媳妇,怎么也要做这些事情?”

    孙氏名雪意,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窈窕,姿色清丽,只是面皮儿不如沈绮白净,带些些黄黄的病色,看着弱柳扶风的样子,性子倒是挺硬。

    她娘家在城东开着米面铺子,听说嫁过来已经五六年了。

    二婶被自家儿媳妇呛了一下,又当着几人的面,只能忍着怒气。

    “我还不是为她好,若不是我这会子教教她端茶倒水,以后出了门子,可不让人笑话。”

    孙雪意冷“哼”了一声。

    “二妹妹也没出门子,您怎么不教教她?”

    二婶气得放下筷子。

    “我怎么没教她,只不过你没看见罢了!现在二丫头大了,就得娇娇得养着,要不以后嫁到婆家干这干那,成什么了!”

    许是自己也发现自己话里有漏洞,二婶说着说着话音儿就弱了起来。

    孙氏冷笑。

    “若不教就罢了,要教就一起教。就算是千金万金小姐,也没有这等分高下的。”

    “你……”

    二婶气得涨红了面皮,想要摔筷子,又见人多,桌上还有刚进门的新媳妇沈绮,自家儿媳妇顶嘴,倒一时不好发作。

    “啪”地一声,谢玉锦把筷子摔在碗上。

    “吃饱了。”

    也不等众人答话,转身就走了。

    孙氏慢慢悠悠喝了两口粥,也回房去了。

    二婶估计是想趁着老太太不在,在新媳妇面前摆摆长辈的架子,没想到自己媳妇这么不给面子,连女儿也拂袖而去。

    这下她也没心情指使姑嫂三人干这干那了,强撑着面子匆匆吃了饭,各自散了。

    回到东院,玉钟找了个由头,让丫鬟春柳带着妹妹玉镜去院子里找个东西,拉着沈绮在屋里说几句体己话,把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爹爹谢晏一直踏实本分,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做起生意来就有些吃亏,好在有名声,人也耐心,铺子进账还过得去。

    本来话就不多,自从娘走了,话就更少了。

    二叔谢昂性子最为懦弱,小时候怕父亲,父亲没了怕娘亲,娶了妻便怕媳妇。

    因此,西院二房里自来就是二婶当家做主,二叔只会随声附和。

    年轻的时候,二婶头胎便是儿子,自觉高了生了玉钟的娘亲一头,在家中更加横行起来。

    后来大房添了谢聿铎,二婶的气焰因此歇了一阵,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再后来,娘亲生了玉镜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熬了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眼看大房的子女都小,谢晏又不想续娶,老太太自己有了年纪,家中事务便由冯氏做主。

    冯氏自来就对大房的子女们便颐指气使,二房的孩子们就娇生惯养,养得大哥哥只想玩乐,二妹妹又自恃矜贵。

    反倒是娶进门的孙雪意,时常敢于和婆婆对着干,倒是常把二婶气得够呛。

    大姐玉钟八九年前就嫁了人,聿铎长大后又常年离家,好在玉镜伶俐,又勤快,是个难得的懂事孩子。

    倒因为这份懂事,在冯氏手下受了不少磋磨。

    “纵然我也看不惯二婶的作为,可为了小妹在家少受些苦,也只能忍这一时。”

    玉钟叹气,接着说:“等熬到玉镜嫁了人,就好了。”

    “这日子若总是熬着,过起来就更没盼头了。”沈绮心中沉重,拍了拍大姐姐的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也必然不会让妹妹没有依仗。”

    “二郎也是有心的,但凡回家,时常给妹妹说些自保的法子,又买了个丫鬟春柳贴身看顾她。

    这几年,玉镜也学得机灵起来。过几日,我就要回去,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眼看,现在家里有了你,我便安心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儿,沈绮突然想到了什么,想问,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倒是大姐瞧出来了,让她尽管问。

    “我想,既然二婶婶这么厉害,为什么二叔房里还有云姨娘,还有了一个小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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