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不甚相熟的人,却生生给了她一分不该有的牵挂。

    为着一丝牵挂,她才吊着一口气,没飘去鬼门关。

    她记着,自己欠了沈绮半条命。

    沈绮一边给孙氏搅弄碗中的汤药,一边尝试开解她的心结。

    “嫂嫂,大哥哥当日被二婶拖住了,若不然,他死也要进来的。依我看,他待嫂嫂还是真心的。”

    “呵。若是年少时,他大约还有几分真心。”

    她说着,又自嘲般地笑了笑。

    “说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当初在闺中的时候,我的爹娘也是宠着爱着,一心要给我找个好夫家。可偏偏,我就遇见了聿铭。”

    忆起往事,一滴眼泪,顺着清瘦的腮边,缓缓流了下来。

    “他这个人,嘴是甜,人又长得好,见了几次面,就发了誓,说今生绝不负我。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偏就信了这话。后来一波三折,一碗药下去,我就没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可最终,他也是娶了我进门。我原本想着,好歹也是修成正果,没想到……”

    沈绮头一次知道这事儿,听得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开始,我们生气拌嘴,他还会哄我开心。可后来,我们陆续失了好几个孩子,他就不愿意哄了,整日里不见人影。我生气,他也觉得委屈,说自己从来不出去鬼混……我就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他沉默了半日,总也说不出个原因来。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回来,不想看着我喝药,不想看着我落泪,不想看着我生闷气,也不想看我和他爹娘拌嘴吵架……他是不是觉得,只要看不见,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半日,孙雪意轻轻揩去了流到腮边的眼泪。

    “你说说看,亲生爹娘不想搭理自己,夫君整日不回家,公公不疼,婆婆不爱,再加上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子……这样的日子,大概谁过了,都会想死吧?”

    孙雪意说到伤心处,真是比死还难受。

    沈绮慢慢搅弄着药碗,瞧着药碗上氤氲的热气,一时难以开口。

    自己,还真是不好劝她。

    沈绮上有父母双亲疼爱,下有兄弟姑嫂和睦,更别提嫁给了谢聿铎这样世上难寻的夫君,视她如珍似宝。

    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也很难听人说些“你看开点儿”的劝告。

    想了半晌,沈绮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换做我,我大概不想死。而是,不想再那样活着了。”

    她把汤碗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站起了身。

    “小时候,我在学堂念书,夫子说,说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我说,这话不对,天上的日头有主吗?院子里的风有主吗?应该改成,天地之间,物皆无主。

    万事万物,不过一时为人所用罢了。既然如此,那万事万物的是非好坏,也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嫂嫂,你说人若是把不喜欢的事、不喜欢的人,织成一个网,又自己个儿心甘情愿钻进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岂不是活生生困死了自己?

    我想着,换我是如此境地,我会记着,这世上,总会有日头,有春风,有开了一树的花儿。若是晒太阳舒服些,我就去晒太阳。若是吹风舒服些,我就去吹风。”

    沈绮走到这屋子关了多时的窗户边,回头看着躺了多时的孙雪意。

    “嫂嫂,人活一世,这身边的人,就像天上的日头一样。若是喜欢,就多走走,多晒晒。若是不喜欢,就离的远些,老早地躲开。

    若是日头不好,人还能不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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