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出色的郎君,能娶到孟氏这样的圣贤嫡女,也是够他们家敬拜先祖、重修族谱的荣耀。

    好在文博远这人容貌出众又品格端方,文家也是诗书大家,上下人等都对孟氏礼敬有加,黄夫人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没想到,孟清徽刚在京城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竟叫这位金科进士出身的夫君,舍了内庭翰林的官职,出京外放广陵城,任了正五品同知,分掌本省的学政教化事宜。

    翰林外放地方,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黄夫人眼看女儿要随着姑爷出京远赴地方,心疼得泪眼婆娑,一连派了好几个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侍女,随行侍奉。

    孟氏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却暗自开心了好几日。

    天高皇帝远,自己终于能在又远又野的地方过几天散漫日子了。

    她万万没想到,广陵城虽然远,却不野。

    这儿的官僚规矩,官眷礼仪,事事效仿京城,甚至有些地方,比京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见周围同样都是规矩人,夫君的官职又一时半会儿难以调任,她在心中连连哀叹,后悔不已。

    偏生她的夫君是个秉性周正的君子,又敬她是圣贤之后,有意做一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妇,事事克己复礼,时时温良恭俭。

    哪怕在帷帐之中,也很难大放情怀。

    说实话,就他那个客气样,孟家娘子在婚后五年就怀上了腹中孩儿,也算很是祖宗神灵的庇佑了。

    眼看孟氏有了身孕,夫君越发敬她、重她。

    孟氏真是气得牙疼。

    原本,有孕之人应该少出门,可她实在不想一个人,整日待在偌大的府宅里,在黄夫人派来“照顾”的侍女眼前走来走去。

    但凡有宴请邀约,她必去。

    可是官眷如云,规矩如一。

    那些官眷娘子们明明是不同的面孔,大家却都说着同样的话。

    “文夫人清雅高华,不愧是圣贤之后……名门淑女……闺阁典范……”

    这样的话,孟氏能一气背上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带重样的。

    可偏偏,那个好心送她回家的沈娘子,满眼真诚,赞她长得好看。

    当时,孟氏听见这话,狠狠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广陵城里,还有跟自己一样有活气儿的人!

    她实在喜欢沈绮这样不懂规矩的人。

    当孟清徽说出这番真心话的时候,沈绮正吃她亲手做的点心。

    她的心,就像手里的点心渣子,碎了一地……

    昨日的寿宴上,自己生怕别人笑话自己这位初来乍到的商户娘子,时时谨小慎微,步步如履薄冰……

    孟娘子还是说,最喜欢自己不懂规矩?

    苍了天!

    孟清徽见沈绮吃了好几口点心,心里欢快,又把另一碟子往前推了推。

    “你再尝尝这个,都是我今天一大早就做的,这会儿吃着刚好。平时给我夫君、给来赴宴的官眷们都吃过,你猜她们怎么着?”

    沈绮又咬了一块,摇摇头。

    孟氏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唇边,微微磕掉一点儿酥皮,然后低声慨叹。

    “味道清雅,果非俗品,文夫人不愧是河东孟家的闺秀!”

    沈绮瞧她那活灵活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道,她们都不说好吃吗?”

    孟清徽摇了摇头。

    “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章程的,有礼仪的,来了一百人,也只会说一种话。”

    沈绮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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