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洞之外,黑云雷暴,雨雾迷蒙,亿万生灵于大雨中悲嚎,低洼地区生灵只能眼睁睁看着雨涝一点点淹没身躯。
崖洞之内,暗蚕真人廉适年怒发冲冠,口鼻吐出灰暗粉尘,灌入缺了一只眼的廉氏族长廉苍口鼻。
“……咕噜……老祖……饶……”
少顷,廉苍头顶一对长长锤状触角萎靡耷拉,满是厚粉的脸上一只独眼瞳孔涣散。
廉适年喘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把荀衍之事事无巨细讲来!”
廉苍缓缓开口:
“荀衍不过一介豪族土包子,居然敢觊觎世家贵女,与我那小女儿妙霜有了私情,还诞下一个野种,破坏了我廉氏与吕氏的联姻。”
“十五年前我本欲斩草除根,却发现荀衍散功重修,而且练得居然是《魇慧功》。”
“《魇慧功》若练入异人境,其异变的肢体器官有极大的可能拥有编织幻境,勘破虚幻的能力,与我廉氏《破茧功》毒幻之力极为相合。”
“我留了这小子与那野种一命,留信于他,告知他若突破异人,可来燕州廉氏寻我。”
“若他此生不来,就当看在女儿以死相逼的份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他竟真的突破异人寻来,还练就了一只上上之品的慧眼。”
“想来一切都是天意。”
“我设宴款待他们父女,哪知那荀衍慧眼如炬,竟识破了我的毒杀之计。”
“好在我提前召来家族众异人,强杀了他,挖其慧眼,将其挫骨扬灰。”
“命我儿廉景清理门户,杀了那血脉不纯的野种。”
“……”
崖洞内重回寂静,众异人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太大声响吸引来注意。
“那你的女儿廉妙霜呢?”廉瑶洛语气轻轻,手却紧紧攥着衣角。
“妙霜这不孝女违背族规……趁我炼化慧眼时……自刎谢罪……”
廉苍呆滞讲述,独眼眼角滴泪悄然滑落。
话落,崖洞重回死寂。
“呵呵哈哈哈……”
廉瑶洛忽地低头笑了起来,笑得双肩颤抖,笑声从低笑到声嘶力竭。
用力之大,连眼角都被撕裂,泪水混着血液在苍白憔悴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虫首人身廉景痛哭流涕:“瑶洛,都是族长让爹干的,你替爹求情,饶爹一命,你不是想要自由吗,爹都应允……”
廉瑶洛止住笑容,剧烈喘息,目光扫过一众往日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廉氏高层,一字一顿道:
“我与廉氏再无瓜葛!”
廉瑶洛缓步走至黑红衣裙少女面前,惨然一笑:“真真,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紧接着又看向一旁陈秋,眼神复杂:“真真生前不止一次跟我讲起过她对你的情意,期待着你与她的再次见面。”
“她没有机会跟你讲了,不论你是否对她有情,我都要替她讲一次。”
“她喜欢你。”
话落,廉瑶洛忽地转身向崖洞外冲去,于雨雾中一跃而下。
“咔嚓。”
一道清脆的骨折声传入陈秋耳边,崖底积水中,一道脏兮兮的红裙身影一瘸一拐地趟水向远处走去,逐渐消失于雨雾之中。
廉瑶洛只觉眼前画面一变,环顾四周,她身处一片旷野,清风拂面,一轮弯月高悬天空,满天星斗美轮美奂……
百花谷崖洞内,暗蚕真人廉适年与一众廉氏异人早就看出了廉瑶洛的动作,但洞穴里那道云衣身影并无动作,他们不敢妄动。
陈秋双目微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看不出什么情绪。
崖洞中两道面无表情的人影静静站立,其余人只觉一种莫名的压力在心中堵塞,呼吸困难,汗毛乍立。
暗蚕真人廉适年瞳孔紧缩,心中警铃大作。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狗东西,我要你以死谢罪!”
廉适年一掌拍向呆滞跪地的廉苍头颅,手掌却于廉苍头顶僵直不动。
廉适年转头强忍惊惧,恭声道:“真君您这是……”
话说一半,却发现崖洞中那两道静立的身影消失不见。
“不!”
廉适年目眦欲裂,使出全力闪身至崖洞外,化作一百二十丈长黑蛾,巨大鳞毛翅疯狂扇舞,欲向天际飞逃。
崖洞内其他异人这才反应过来,疯狂奔逃,跳出崖洞。
“噼里啪啦……”
“轰隆隆……”
霎时间,遮天黑云中降下密密麻麻的雷霆,顺着雨幕,劈向百花城。
百花城瞬间化为雷狱,从远处望去,整个百花城中好似坠下一轮巨型雷日。
高空中疯狂振翅的巨型黑蛾被雷霆淹没,凄厉惨嚎声被滚滚雷音掩盖。
跳出崖洞还未落地的众异人一脸绝望,于雷霆中身形模糊。
万花谷中数不清的名贵娇艳花朵随人一起灰飞烟灭。
百花城中数百万人未感受到丝毫痛苦,于雷暴中随同亭台楼阁一起瞬间化为飞灰。
云层之上,陈秋垂目俯瞰,身后眼神空洞无神的黑红衣裙少女静悬。
廉氏在百花城经营数百年,整个百花城都已经是廉氏的形状,是廉氏的大本营,不知有多少廉氏族人住在城中。
正所谓斩草除根,萌芽不发,除恶务尽,不留祸根。
或许城中还有很多无辜之人,但他没有这个功夫去一一分辨。
运气不好的人,下辈子注意点。
至于廉瑶洛,他已在她身上留下手段,并将她送往极远之地。
若她生起复仇之念,便会顷刻化光消散,真灵不存。
生机已经给她,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了。
与此同时,无数生灵心中一松,身体恢复控制,拼命逃往高处,一些倒霉的生灵被雨涝淹没,随水流起伏。
方圆千万米范围,迷雾缓缓消失,无边黑云渐渐散去,夜空干净如镜,星光月光交相辉映,洒下人间。
百花城原本所在之地,巍峨大城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宛若地狱的广阔盆地,盆地崎岖不平,有深有浅。
有的地方焦黑,黑气缭绕,散发难闻气味。
有的地方是一片橘红岩浆湖,高温灼热,空气扭曲。
陈秋踏空而立,遥望天际,眼睛微微眯起。
在崖洞审问时,有一道隐晦的目光偷偷摸摸地窥视了他一眼,但当他看去,那道目光却如受惊老鼠般瞬间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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