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见面（一）
夏芷瑜回了宫，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宝如何撒娇、耍赖暂且不表。
倒是楚恒，第二天便进了宫。
“上次你说让我帮你在京城附近寻个女大夫……”
“寻到了？”因为低着头，所以骆铭并未看见楚恒的欲言又止。
这两天骆铭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从那些个他觉得很是荒唐的梦境之中解脱出来之后，他转身就已经放下了，想着也许正如他娘所言，他是还没有从之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之中解脱出来，所以才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而他居然还十分认真地记住了梦中场景，还放话让楚恒去寻人，这会儿想想只觉得可笑之极。
楚恒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有些玄乎，这前脚骆铭刚让他去查关于女大夫的事儿，后脚京城里头就出了个女神医。他的感觉，就好像骆铭能未卜先知一样。如果骆铭真能未卜先知，那么他梦中自己的下场……想到这里，楚恒打了个哆嗦。现在的日子太过美好，他真的不想缺胳膊断腿儿，不想浑身都是血窟窿，不想死。
“嗯，这两天，京城里头出了个神医，女的，还挺乐善好施的，盘了间药铺，承诺从昨天开始持续半个月义诊，昨天排队的人就不少，今天排队的人就更多了。你想找的人，是她吗？”
楚恒这么一说，骆铭就想起了昨天马车的那一个急刹。
“她开的那间铺子，是在广富街附近吗？”
“你已经知道了？那……她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模样，你见过吗？”虽然答案近在眼前，但骆铭并不想专门为了她出宫一趟。没了梦境的搅扰，骆铭觉得是不是她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倒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长得很一般，扔在人堆里，立马就能找不到的那一种。”正因为如此，所以楚恒并不觉得骆铭和她之间会有什么，有夏芷瑜珠玉在前，这个连蒲柳之姿都算不上的女子，只怕还真难入他的眼了。
闻言，骆铭起了身，让出了桌子。两人相知相交多年，楚恒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骆铭的意思了。
“我不画。”骆铭才抬眼，楚恒就解释道，“我答应了圆圆了，以后除了她，再不画旁的女子，我娘也不行。”更何况那一个连路人都算不上的女子。
“也罢，那便让宫中画师去吧。”
“让他们去？就他们那画技，你居然还留他们在宫里头吃闲饭？他们那画也就最多能区分一下男女，就当初咱们的五官，他们有一点点画得和咱们相似的地方吗？”
骆铭没接话，楚恒伸手敲了敲桌子，“其实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你出宫一趟，亲眼去瞧瞧。是不是，你远远地看一眼，不就都知道了吗？不过，那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么些年，咱们分开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啊！”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或者说，回想起梦中场景，骆铭有些毛骨悚然。那种身体不受控制，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实在让人很难忘怀。
“再说吧，这两天瑜儿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多陪陪她。”
“你这借口，找的真不怎么样。从宫里到广富街，骑个马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小嫂子难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你不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或者说，你在怕什么？”
后头那句话，楚恒问得很犹豫，因为在他印象之中，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骆铭害怕的事情。所以老话说的对，没有牵挂就没有软肋，没有软肋便是无敌。而他们，现在都是有软肋的人了。说起来，真是……幸福地不得了呢！
“害怕？谈不上，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她特意出宫一趟，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行，反正你交待的事，我已经做了，没事的话，我就出宫去了。好些时候没有操练那些个混账小子，都怠懒得不行，我得去给他们松松筋骨去。平时不流汗，战时只怕就要流血了。”
安逸，是所有行伍的人战后都最想得到的，旁人如此，楚恒如此，骆铭也不能例外。往日在骆府之中，他还能坚持每天早起练武，进了宫之后，他早起几乎都是为了读书。诚如楚恒刚才所言，太过懈怠，需要松松筋骨。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楚恒脚步一顿，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等？哦，你这是准备去和小嫂子交待行踪？需要我在一旁作证吗？”
“废话少说，先替我去帮越影热个身。”
作为骆铭的坐骑，越影进宫之后，待遇真的不能再好了，饲料是专门配置的，御医还暂时充当了兽医，有人专门定期给刷澡，带它去专门的场地遛弯，即便如此……
“越影？”
眼前的黑马皮毛油亮光滑，就似黑色的缎子，高度……很熟悉，眼神……很熟悉，但……
“怎么不过几月未见，你这身上的肌肉就都成了肥肉啦？越影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知节制了，你把自己吃成这样，还能驮得动你主子吗？”骆铭说让他来给越影热身，这么胖，热个鬼啊？先减减肥吧！楚恒唠唠叨叨的，越影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亮的鼻息，把马头扭到了一边，那小眼神……着实欠揍。
“你还别傲，我家疾风可还是老样子，原来它可能稍逊你一筹，现在，你家主子给你屁股抽开花，你只怕也追不上我家疾风了！”
“说什么呢？”
骆铭其实挺佩服楚恒这点的，见到熟悉的人或者动物，就成了话唠，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反正他的话是不会少的。
“和小嫂子交待清楚了？也没说什么？就是……兄弟啊，你是有多久时间没有关注过你们家越影啦？你看看它，它这看着还像一头健壮的战马吗？这就算被卖去拉马车，都未必能有人要吧？今个儿你只怕是不能骑它了，随便换一匹马好了。”
原来骆铭和越影，就如楚恒和疾风一般，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就算没有时刻待在一块儿，一天里头骆铭都是会抽出些时间和越影培养感情的，因为战场之上，人和战马的默契程度，有时候是可以决定骑手的生死的。
但此次从战场归来，他先是忙于安排他和夏芷瑜的婚事，后来夏芷瑜成亲当天出事，孩子险些保不住，他几乎一直陪在夏芷瑜身边，越影这儿，他确实已经有很久没有过来看它了。他直觉，宫里的人知道越影是他的马，应当是不会亏待它的，却不曾想，亏待倒是没有亏待，但这完全是在准备把它给养废。
马通人性，特别是好马，特别通人性，见骆铭来了，越影连打了几个响亮的鼻息，而后踢嗒踢嗒，绕着骆铭就开始转圈，转了几圈之后，硕大的马头一低，直接就拱进了骆铭的怀里头。不但如此，它还来回蹭了蹭。
骆铭有些感慨有些内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皮毛倒是养得极好，就是身上的肌肉都快要看不到了。马的肌肉决定了它的速度、爆发力和耐力，尤其对于战马来说，这些可能关乎的是两条命，它的和它主子的。
“是我疏忽了。”错了，骆铭从来很坦然承认，并不为自己寻找任何借口。
“好在我今天突发奇想要去营里走走，再这么养半年，越影就能彻底废了。直接就能从战马变成种|马了。”真正说起来，越影的品种其实很好，做那啥马其实也是合适的。
“反正咱们今天也不赶时间，不然你带着越影出去溜溜？”
“还是不了，它这么长时间没有走远路，还是循序渐进的好。”骆铭安抚了越影一番之后，让马夫直接把越影又牵回了马圈。越影本来还挺乖，在看到骆铭从马圈里头另挑了一匹吗之后，它突然就扬起了前蹄，一下子从马圈之中跃了出来，直接挡在了尚未来得及上马的骆铭跟前。那眼中的委屈，骆铭看得十分清楚。
“越影。”骆铭试图跟它解释，但突然觉得自己失宠了的越影并不愿意听，或者说，未必能听懂，它想要做的，能做的，就是高高地扬起前蹄，往骆铭刚刚准备骑的那匹马而去，那马也不是善茬，虽然和越影都待在一块儿，但平时那是井水不犯河水。
眼见着两匹马就要和野外争夺雌性的公野马一般打起来，楚恒忙推了有些发愣的骆铭一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安抚你家越影。”
安抚一匹马最好的法子，骆铭想了想，闪过了越影的前蹄，身子轻轻一跃，上了越影的马背，因为没有要骑它的意思，所以越影身上并未有马鞍等，但越影毕竟是骆铭的坐骑，骆铭一翻身上去，越影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装作一副特别乖巧的模样。
楚恒：“……”不服气都不行，马也这么有心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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