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人之交（一）
离九月越近，京城之中的某些人便越紧张，那便是参加恩科的书生们。十年寒窗，一朝科举，中了便是人上人，不中便要再蹉跎三年或是更长的岁月，当然，时间不是最重要的，好些人家为了供养出一个有希望当官的读书人，那都是倾家荡产，孤注一掷的。
楚恒虽然不考科举，他也紧张，特别紧张，因为他一直苦熬着等待的婚期近了，婚期越近，他越是六神无主，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这门婚事突然就不成了。
“你是不知道，那天他被我三个哥哥在我窗下活捉的时候，我有多尴尬。我三哥还猜楚恒是不是听到了他们来的动静，一时没能在我屋子里头找到藏身的地方，这才翻出了窗户的，我可冤枉死了，他来的时候，压根就没和我说。”
夏芷瑜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等等，等等，你先别说了，我再笑下去，我们家乖乖只怕都要被我笑出来了。”
楚恒的‘烦恼’，夏芷瑜最近从骆铭那儿听了一些，似乎是不亲自守着圆圆，她就能被人拐走了。他不敢因为自己的‘不相信’而光明正大地上门，就怕他的‘无端怀疑’会引来汤家人的愤怒，把他的想象变成现实。
是以，他只敢在夜半时分偷偷地去，圆圆呢，向来是个缺觉的，不论春夏秋冬，日日都睡得很早，楚恒去的时候，她早就已经睡熟了，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有这么一个‘痴心’的未来夫君觉都不睡，也不怕蚊子，就在尽可能近的地方守着她。
“诶，你最近不叫他楚哥哥了？”
“也是楚恒说的，说我已经已经有三个亲哥哥了，不用再多他一个，让我且先叫他的名字，待成亲之后……”说到这里，汤媛有一点点小羞涩。
夏芷瑜了然点头，“明白明白，待你们成亲了之后，直接改口叫夫君，是吧？”
汤媛没吭气，给了夏芷瑜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揣着这么大肚子，重不重啊？”
夏芷瑜飞快地还了汤媛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说呢？你要想试试啊。”夏芷瑜犹豫了一下，“去外头米店里，称个三四斤米吧，装个袋子绑身上，应该差不多。”
“……还是算了。这么热的天。”偏了偏头，汤媛握紧了她的小肉拳头道，“我以后怀孕，一定要挑冬天。听说冬天的时候，特别适合抱一个软乎乎的小宝宝在怀里。揣肚子里头肯定更暖和。”
对于汤媛这怀身孕要挑时间的说法，夏芷瑜不置可否，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例子，想怀的怀不上，不想怀的一次就能有。
“要说呢，我现在这个天气怀着乖乖确实不好受，但等到乖乖出生，我坐月子的时候，天刚好凉了，你是不知道啊，如果在夏天做月子，那简直……别说一个月了，两天就能臭死。”
“啊？……还有这么多讲究啊？那……那依你来说，到底什么时候怀孩子最好呢？”
“顺其自然吧！你想想，万一你千挑万选了一个时间，但孩子提早或者推迟来了，你能不要吗？不能吧？既然如此，何必费工夫琢磨呢？你还是……先把亲成了吧。”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把怀娃挂在嘴上，她是知道的，圆圆性子憨直，要是被别人听到，只怕要在她背后说闲话的。
汤媛颇纠结地出了宫，楚恒来接的她。楚恒特殷勤，守着汤媛的模样，就像狗狗守着心爱的肉骨头。
“圆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啊！”楚恒和汤媛之间的感情，很大一部分源于投喂关系。汤媛倒确实挺想吃点儿东西沉一沉她那颗有点儿烦躁的心的，不过，自从定了亲之后，楚恒各种大力投喂，她的婚服……昨个儿她心血来潮试了一下，本来还是做得挺宽松的，毕竟九月的天气还是很有点热的，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有点儿贴身的那种款式了。所以这身上的膘啊，从来都是悄悄地贴上的，今天吃一点儿觉得没事，明天吃一点儿觉得也继续侥幸……
“还是不了。我不饿。”
汤媛特别悲愤，特别违心地摇了摇头，再吃下去婚服都要穿不上了，在成亲之前短短的这几天里头，婚服肯定是没法再赶一套出来的，她得忍忍。
“咱们还是……一道走走吧。”也许走着走着，能走瘦点儿？然后她就又能继续吃一点了？
在骄阳似火的天气里头走走，楚恒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他想，他一年四季都是可以汗流浃背的。汤媛就不行了，刚开始还走得挺有劲，后头这步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沉，越来越迈不开，身上那股子黏糊糊和无力的感觉，简直让汤小圆崩溃。这会儿的汤媛最想做的，就是寻一个凉快地方坐下，或者直接瘫倒。
一个抬头之间，汤媛瞧见了一家米铺。
见汤媛不走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米铺看，楚恒想着她是不是饿得狠了，这看到生米都想往嘴里塞了。
“圆圆，我……”楚恒还没说将她带到前头的酒楼去吃点儿凉菜，汤媛已经奔着米铺就进去了，要了三斤半米。
楚恒：“……”圆圆这是开始学着做贤妻良母了？
出门的时候，汤媛和一个进铺子的人迎面碰了一下，汤媛刚才走得颇久，这会儿有些筋疲力尽，手上的米袋拎着挺沉，虽然只被碰到了肩膀，也够她趔趄一下了，好在楚恒的身手和反应都很不错。
“抱歉。”那也是个姑娘，按理两人的身量来说，她才应该是被撞倒的那一个，但她站得稳稳当当的，圆圆却差点儿摔了，圆圆身边又站着楚恒，她就有些虚了。
“没事。”在这点上，汤媛还是挺大方豁达的。“咱们走吧，我现在就想抱着冰盆不放手。”
“都听你的。”
“能不能便宜一点儿？”楚恒和汤媛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那个女子带着些哀求的低柔嗓音。
“我门这是开铺子做生意的，不是善堂，一分钱一分货，你要是银子不够，也容易，买这种米啊。”不想商人重利，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这不行的。我哥哥很快要参加恩科了。这种米吃了会出事情的。”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就可以信口胡言啦。我们这儿的米哪儿有吃了能出事的啊？我们这铺子开了几十年了，向来都是做的正经营生，你要是胡说八道坏了咱们铺子的名声，我可是要拉你去见官的。”
“我……”那女子张了张嘴，最后颓然闭上。“我要买这种……这是我所有的银子了，您看看能给装多少吧。”
楚恒是个聪明人，从来不管闲事，姑娘家的闲事他更是视而不见，什么英雄救美的，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所以即便身后两人的对话十分清晰地传入耳中，楚恒的脚步也依旧是不停的，不过他不停，不代表汤媛不停。汤媛想了想，转身几步，把手中的米袋递给了垂头丧气出了铺子的那个姑娘。
“给你吧。我刚买的，不想要了。”本来汤媛想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按照小鱼儿的法子试试玩儿，这会儿她只觉得她这种做法其实和小鱼儿那般用冰块一样浪费。粮食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儿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这不行。你要实在不想要了，就退……”
“退什么退？本店所有物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那姑娘匆匆离开，汤媛拉着楚恒悄悄跟在她身后。
汤媛想做好事，楚恒没想拦阻，只要她高兴就好。
“她是住这个院子里头？那……咱们把米袋扔进去？”
“这个米袋她刚才见过的。”楚恒很好心地提醒了她一下。
虽然米袋都长得一样，但份量不同，看起来终究是不同的。汤媛笑眯了眼，“怕什么，她又不认识我，就算知道是我扔的米袋子，难道她还能还给我吗？”
楚恒：“……”有道理得一塌糊涂。
“哥，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昨天晚上你就读书到很晚，今天怎么又起得这样早， 你这样子，身体要垮的。”
“我没事。我好着呢！你哥我原来在乡下的时候，也都帮着打理田地的，哪儿就有那么娇贵了？”
“可你大病初愈。”
“没时间了。在庄子里头耽搁了那么久时间，现在再不抓紧，错过了这次机会，又要再等三年了。你嫂子刺绣弄得眼睛都花了，太不容易，我不能……”
“都是我不好，如果那天我能更镇定一点儿，嫂子给咱们防身的银子就不会丢了。”“不是你的错，是哥没用，连只老鼠都避不开。”
“我去煮饭，哥你累了就要休息，别勉强。”
“去吧。”
许琴舀了半碗米出来，而后分开煮食，一碗干的，一碗稀的。稀的那一碗，她趁着热乎劲呼噜呼噜吃了下去，而后从许嘉的碗里捏了一粒米出来，黏在了下巴上，端着米饭和简单炒了的两个小菜，进了屋。
“哥，今天这个米，闻着可香了，出锅的时候我没忍住，先把我那碗给吃了，这一碗是你的。”
看着动也没动的菜，许嘉皱了皱眉，“这菜，你怎么一口没动呢？”
“我吃了啊，从锅里直接装到饭碗里的，这剩下的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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