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还活着,总有还能跑出来的一天。

    这人要是敢骗他,他迟早再杀回省城报仇。

    但如果他真的遇上了一个热心肠愿意帮他的人,那他以后就可以留在省城了。

    “辛夷姐,你往前一点,我身上脏,一会儿碰着你了。”

    大反派不敢靠太近,屁股只有一半挨着车座,就怕靠太近会碰脏干干净净的热心肠姐姐。

    “你这一声姐喊得倒是挺顺口的。”乔辛夷往前挪了挪,随口问了句:“你该不会长虱子吧?”

    等了几秒没听见后座的人吱声,乔辛夷顿时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自行车蹬出飞机的速度。

    不吱声就代表默认。

    那就是有。

    乔辛夷带着大反派回来的时候乔来娣已经带着她女儿离开很久了,曾顺兴和赖大国看见从自行车下来的黑乎乎的人,两人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你是在火车站抢东西吃的那个啊?”赖大国一眼认出人。

    大反派嗖一下跳开好远,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被他抢过东西的人,他顿时浑身肌肉紧绷。

    “哎你别紧张啊,你既然是乔辛夷同志带来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以前的事咱都不说了。”

    曾顺兴拍拍赖大国的肩膀然后和乔辛夷说:“他这样子带不过去,要不然先让他在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把他头发剃一下。”

    乔辛夷连连点头,“你们要是会的话,帮他剃光头吧,他长虱子,不剃光头很难处理。”

    “剃头我会。”曾顺兴点头,“以前下乡都是自己弄的,乡下很不方便,我们好多男同志也都是剃光头,这事我手熟。”

    “我去把我的旧衣服改一下,他好歹能凑合先穿一下。”赖大国一想到这个男孩的身世也不在意被抢的那点吃的。

    曾顺兴和赖大国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去烧水,一个去改旧衣服。

    半个小时后一个瘦得和竹杠一样的新光头小同志诞生了。

    乔辛夷实在没控制手,伸手摸了下新出炉的卤蛋,龇着大板牙乐,“我最近和光头特有缘分。”

    大反派瞄了眼乔辛夷的遮阳帽小小声哼了声,然后迅速往后退推开了乔辛夷的手。

    曾顺兴和赖大国都有自行车,收拾完大反派的卫生问题,乔辛夷载着换了个人似的大反派,赖大国载着曾顺兴在前面带路,四人一起出发。

    二十分钟后四个人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里找到了黑叔。

    这要不是曾顺兴和赖大国带着找的人,乔辛夷路上要是遇到这样一个穿得俭朴的中年男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是能办假户口的能人。

    “既然是小曾带来的,那给我四十五块钱就成,说好了,不赊账,信得过就给钱然后过两天来这里等着拿假户口,信不过就赶紧走。”

    黑叔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纸笔,然后目光落在乔辛夷身上。

    乔辛夷连忙解释,“不是我要做假户口,是他~”

    乔辛夷半道上就把五十块钱给大反派了。

    “是我要假户口。”大反派把口袋里一沓钱拿出来,数了四十五递过去,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黑叔二话没说把钱收进口袋,这才问,“名字,年龄。”

    “我……”大反派扭头看向乔辛夷,问她,“我能姓乔吗?”

    乔辛夷耸耸肩,“随你。”

    天底下姓乔的又不止她一个人。

    乔在省城也是很常见的姓,光是纺织厂家属院都有十几家姓乔的。

    这姓氏在别的地方是罕见,可在省城算是大姓之一。

    “那我要叫乔野。”大反派道,对上黑叔投来的询问的眼神,他眼眸微微低垂,“野种的野。”

    乔辛夷抬手就给大反派的卤蛋头一下。

    啪一声,掌声清脆。

    大反派脑袋都被打向一边,而后双眼满是震惊地望向乔辛夷,十分不敢相信这女人说打人就打人,手劲儿还特大,打得他脑袋嗡嗡响。

    曾顺兴和赖大国都不禁缩了下脑袋,心里暗想,这女同志好凶!

    “是野心勃勃的野,是芃草迎风压雪而肆意生长的野,是野外的野,唯独不是野种的野!”

    曾顺兴和赖大国连连点头应是。

    黑叔不由得多看了眼沉着脸的半大小子,直接在本子上写下乔野两个字。

    也开口道:“年轻人以后有空多读点书,免得以后再和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就只知道野种的野,不知道野心的野,也不知道女同志口里能迎风压雪而肆意生长的野。”

    说完后黑叔又问:“几岁?”

    “19。”大反派脱口道。

    黑叔把笔往本子上一摔,“我是给你做假户口,不是给你做通缉书,你这样,你和谁说你19岁别人能信?”

    大反派有些不甘地改了口,“17岁,我只是吃不饱长得瘦,但我真的有十六七岁了。”

    他怕黑叔给他记上只有十四或者十五岁。

    黑叔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半大小伙子好几眼才勉强点了头在本子上写上17岁。

    “后天这个时候还是来这里拿你的户口。”黑叔道。

    从巷子离开的时候大反派,哦,不,以后该称他乔野。

    他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飘,整个人好像踩在云端上,一切好像都十分不真实。

    “乔野住的地方你们有想法吗?”曾顺兴问乔野,“你之前都住哪里?”

    乔野这才回过神抬头应了句,“火车站附近的涵洞。”

    曾顺兴和赖大国两人表情一僵,这下明白为什么这人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和野人似的。

    合着之前过的就是野人的生活。

    “赖大国家附近有个老头儿,老头儿独居,最近正好想找人一起住,房租很便宜,不过那老头儿有条件。”曾顺兴扭头看向赖大国,“具体是什么来着?”

    “那老院子没通自来水,得负责挑所有的水,得给他洗衣服,还得负责打扫整个屋子,但一个月只要给五毛钱房租就行了。”

    赖大国道,“那老头儿脾气有点古怪,不爱和人来往,他家又正好在最偏的地方,所以也没人会过去他那串门。”

    “我可以!”乔野立刻应下,“我很会干活!以前在乡下大大小小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干!”

    一听一个月只要五毛钱房租乔野立刻应下。

    别说是挑水洗衣服打扫房子,就算是让他把老头当祖宗伺候都行。

    有地方遮风避雨,比住在涵洞里好太多了。

    有地方住,他也有了户口,他总能想办法挣点钱养活自己。

    只要能养活自己,以后他就不用上街抢东西,不用担心被人追被人打,被人当野狗一样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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